天子退走,會議散畢,群臣都走在看皇宮之內,議論紛紛。
蓋今日之事,實在令眾人難以決策,國家沉疴在身,然而皇帝卻欲大刀闊斧,這對群臣而言,不啻于登天之難。
前宋也曾大刀闊斧,可迎來的結果是如何?
王安石下野,黨政來回傾軋,政令同樣來回擺動,國家不但不曾中興,反而走向衰退。
皇帝之意,沒人說不好,也沒人覺得不好,但是好辦法卻不一定合時宜。
簡單來說,建女子學校,這點要說群臣反感,其實并沒有太大反感,他們每個人家中女兒,那哪個沒有讀兩本書?他們的夫人,又有幾個是目不識丁的愚婦?
可最簡單的,學校建了,師資也有了,但生源呢?
百姓窮困潦倒,遙望著來年豐收續日,哪有什么余錢讀書,即便是朝廷不惜血本,筆、墨、紙、硯、吃、住等一切全部供應,可也要百姓有時間吶。
尋常百姓家,一年四季,忙于躬耕采織,哪有什么閑工夫去聽什么圣人道理?圣人道理能夠變出糧食?
有道是“倉廩實而知禮儀”,吃不飽的百姓,會去有時間學孔孟之道?即使不學孔孟,學數算這些技藝,可那也需要足夠的時間,家里的米缸,能夠熬的過那么長時間?
當初朱元璋建鄉學、縣學之時,同樣也是準備著百姓接受圣人之道,懂得什么是遵紀守法,何為道德倫理,然后再繼續熏陶,成為一個個人才,為朱家效力。
可結果呢?
結果到了現在不過一百五十年時間,鄉學基本全廢,尋常百姓沒時間讀書,也不愿意送孩子去讀書,而普通宗族勢力,會有自己家族學堂,至于稍有家資之人,就為孩子筵請師傅,私自教學。
富貴人家子弟,則會送入各種名校,如鵝湖書院、疊山書院、白鹿洞書院、豫章書院、白鷺洲書院,這些傳承百年的私學。
這些地方有著朱熹、陸九淵、江萬里、劉辰翁、文天祥、鄧光薦、呂謙祖、劉子澄、趙景明、潘叔度等人思想存在,是當世數一數二名校,所出進士、名人也是數不勝數,有幾個人會去讀一個只有老童生、或者老秀才教學的鄉學?
連普通鄉學尚且如此,那女學又何足例外?
普通愚夫愚婦,會覺得讀書有用?
男子讀書還勉強可以當官,女子讀書有何出路?
并沒有。
所以群臣才會覺得朱厚熜有些想當然。
不過他們也知道,皇帝只說一個國策,具體情況則由群臣落實,如何解決這些矛盾之事,一切由外朝相商,做好完善工作。
但是問題又來了,這些錢從何而來。
百官雖然為皇家服務,但不意味著百官就真的百會,能夠點石成金。
這問題就又回到起點——沒錢。
至于皇帝所說的開邊也好,收商稅也罷,確實是富國好辦法,畢竟當年大宋就是這么做。
然而大戶習慣了繳納薄稅,而且地方收稅體系也是這般運行,陡然更改,誰又能乖乖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