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物議在誰那邊,場中的百姓已是明證。
柳朝元橫死,滿場眾百姓臉上可都透著解氣,這樣一個不把他人當人的惡奴,自食其果,有什么好可惜的。
“周通判,銀兩我已經賠付了,按柳管家的要求,只多不少。
學生不是濫殺之人,但辱及家母,學生怒不可遏,如何品斷,大人自決。”
不待周通判發言,人群中的秦清又發言了,“大明律開國典例,殺奴罰銀二百,于今據此判案,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前例可援。
但辱及人母,子怒殺人,合當世孝道。
何況,亡者以奴仆之身,辱及儒士。咎由自取,按例,罰銀二十兩,或可因功免罰。”
秦清精于刑名,娓娓道來。
周通判都聽懵了,轉視刑名師爺,后者緩緩搖頭,周通判亦是無奈。
“無論如何,鄧神秀殺謝玉乃是事實,不管出于什么動機,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謝塘厲聲高喝,依舊躲在周通判身后,干脆不敢現身,聲音也在發顫。
他絕沒想到,鄧神秀竟是如此兇悍,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頭頂上的淮東侯府的招牌,沒那么好使。
周通判道,“正是如此,蘇提學,即便你不革除他功名,本官亦要將他收監。鄧神秀,你還有何話可說?”
鄧神秀振衣昂首,“董曰成仁,朱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
董子和朱子,是當世儒門共尊的兩位圣賢。
鄧神秀一番話罷,滿場久久無聲。
不知誰喊一聲“此真儒士也”,滿場同聲高呼,“此真儒士也!”
呼聲震天。
尤其是一干府學學子,被鄧神秀的幾句話,激動地熱血上涌,涌上前來,血脈噴張地嚎叫。
“成仁取義,就在今朝,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謝玉該死,鄧神秀無罪。”
“謝玉該死,鄧神秀無罪。”
“…………”
周通判面色慘白,謝塘呆若木雞。
嗖嗖的清靈氣,灌得鄧神秀恍若醉酒,整個身子幾乎要麻痹。
龍頜竅內的靈液已盈出如海偉容,距離驅物三境,僅剩一步之遙。
看戲良久的知府陳鶴,忽地起身,朝周通判行去。
周通判連忙起身讓位,陳鶴在主座落定,一拍驚堂木,“謝玉之死,案情清晰,鄧神秀乃防衛致死,情有可原,法有可恕。本府宣判,鄧神秀無罪開釋。”
“你!”
謝塘死死瞪著陳鶴,這老貨才收了自己千兩黃金,這么快就翻臉了?
周通判氣急敗壞,奈何人家官大一級,憋得他說不出話來。
“不行,好容易弄出的大場面,不趕著再收割一波,肯定要后悔終身。”
鄧神秀已經感覺到震寰珠的熱度開始退卻了,知道這貨將要罷工,立時急了。
便聽他急聲道,“淮西暴亂,流民千里,前日學生親見,流民已入我淮東境內。
天下騷然,生民何辜?學生雖貧,變賣家資,得金三十兩,愿全部捐出,以供開粥賑濟。”
說著,他解下腰囊中的錢袋,將數十枚金葉子,全部倒在了陳鶴身前的條案上。
“鄧生高義。”
“輕財仗義,真儒所為。”
“在下愿捐銀十兩。”
“城北趙家米鋪,愿捐上好精米十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