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采藥山客醒轉過來,約莫雙眼還有昏花,使勁晃了晃腦袋,發覺還是不得勁,趕緊伸手進懷里,摸索片刻后,掏出一個拇指大的藥瓶,屈指彈走軟木瓶塞,立即湊到鼻前,使勁地深嗅一口,瞬息間渾身一震再震,如焦渴之人飲甘醴,整個人都精神了。
負笈書生眼前一花,卻見采藥山客躥躍出去,落在異獸和前朝僵尸之間,回頭看了一眼廟里,虬須大漢微微額首,信手一招,那道匹練雪光盤繞三圈,逕自投入那口皮袋里。
采藥山客得了允許,伸手撿起鐵尺,尺身褪盡紅光,與尋常鐵尺毫無二致,被他拿捏在手里,腳踩著鬼狐尾巴,從下頜狠狠捅進去,破顱而出,將異獸尸體挑在上面,快步走進廟里。
云游僧僅僅看了一眼,鬼狐臉上有四道血淚,搖了搖頭:“無間妖瞳一一被破,此物與貧僧無緣,便予你罷!”
虬須大漢也僅僅是索回鐵尺,用一條秀才的方巾湊上去,還未仔細擦拭,鐵尺上的血跡污穢,就變得干干凈凈。
他本是六扇門直屬咒禁司的四大神捕之一辛無害,敬奉的是法家諸子先賢,拜的是獄神憲章等護法神,對四眼鬼狐毫無興趣。
再則,云游僧慈舟都無動于衷,他若是伸手要去,豈不是顯得自家斬妖除害目的不純,自然是把頭搖了又搖,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
可惜,采藥山客也并非貪婪之輩,這頭四眼鬼狐寄宿前朝僵尸胸腹,被虬須大漢用鐵尺飛叉之術逼出顯形,又被云游僧慈舟破去瞳術,自己一點功勞未得,實在是厚顏不起來。
不過,就此了結還是不成的,四眼鬼狐害得自己在人前出丑,一劍貫顱而出,不過是發泄私憤,這頭鬼玩意有些妖異,倘若剝皮截尾,沒準能搗鼓出一件法器。
心動則行動!采藥山客剛想動手,驀然間想到四眼鬼狐能出入陰陽兩界,回轉陽間人世時,沒準從陰曹地府帶了些不干不凈的穢物上來。
想到此節,他便拱手向三人道了聲告罪,得了云游僧默許,方才敢從腰袋里摸出一個紙包,解開后便有一捧松香藥粉,被他一股腦地抖灑在火堆上。
瞬息間,萎靡不振的野火堆,往上沖起三尺三分高的純白烈焰,負笈書生感覺到,廟里無處不在的陰風冷氣,瞬息間退潮般的散去,心里不禁又驚又喜,望著采藥山客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幾分敬佩。
可是,采藥山客并未因此洋洋得意,取出攀山用的飛虎爪鉤索,卸下其中一根較長的彎鉤,一下鉤住四眼鬼狐的下頜,挑在熊熊燃燒的火堆上烘烤。
只聽到“滋啦滋啦”,冷水入熱油鍋的連串爆裂聲,四眼鬼狐不知何時蘇生過來,哪怕下頜掛在鐵鉤上,兀自掙扎不斷,身軀扭來扭去,就像麻花似的,還是不能脫困。
負笈書生游畢方一見有異,便往后縮退半個身位,躲在虬須大漢后面,瞧著烤火的四眼鬼狐毫發無傷,四肢被火烤過,無數黑煙裊裊升起。
仔細看,那些黑煙時不時浮現出幾張扭曲鬼臉,極盡世間丑怪獰惡之色,說不出的邪佞鬼祟,僅僅是與鬼臉對視,就有魂魄脫體而出,被它吸走的迷惑。
若不是,虬須大漢發現身后的書生有異,壓低嗓門怒吼一聲,震散了四眼鬼狐身上,散逸而出的陰塵鬼心,游畢方恐怕會被幻術害了。
“這頭鬼玩意很是邪祟,哪怕是死透了,尸身都涼了,竟然還有讓人迷亂失智,走神失魂的本事,不愧是此山的地主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