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負笈書生奔走而出,逕自下了荒山,出了野嶺,雙腳在滑溜泥濘中行走,明明到了山窮水盡處,眼前一花,卻見著一座山澗村鎮,有柳暗花明之感。
只是,游畢方得了道法,靈智并未喪失殆盡,總覺得周遭一切格格不入,正欲回頭,一陣飯菜熟香飄來,竟然勾起他肚子里的饞蟲,眼前一片恍惚,只覺得腹中饑火燒心,嘴角口水直流,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就忍不住抬腳走過去。
游畢方卻不知道,方才腳下趴著一頭雜毛狐貍,兩條尾巴,三只耳朵,扭頭朝上,一滴不漏地接住他的口水,還津津有味地嘗著,眼睛瞇成一條縫。
雜毛狐貍瞧著書生毫無所覺走入陷阱,深陷幻陣里,忍不住人立而起,兩條前肢合掌抱拳,結了個不倫不類的子午印,將圓光術與禍心術催動至極致,哪怕是正牌秀才公,也逃不脫狐家秘術的掌握。
一只通體雪白,野豚大小,黃眉巨鼠鉆出地面,只因喉中橫骨未曾煉化,還不能開口說人話,只是吱吱亂叫,手舞足蹈,很是滑稽!
“黃眉老兒,你說多此一舉……不不不,此乃老成持重之道,確保萬無一失,吾家子女盜盡此子元陽寶氣!”
黃眉巨鼠生于城隍廟,偷食過香油寶燭,得了一點香火靈氣,轉成錦毛靈鼠,擅長尋寶,目露寸許鑒寶神光,卻因一樁寶物,被城外亂葬崗積尸氣害了,亂了體內一口元氣,靈韻神息盡數喪失,退轉成尋常鼠妖,連城隍廟都進不去,被一窩狐貍收留,到處遷徙,終在此山落腳。
它有心轉入正途,卻妖氣入骨,且被這窩妖狐所制,可謂是冤孽纏身不得脫。
再說負笈書生神色茫然踏入妖狐幻陣,眼前一抖一顫,卻是沒走幾步路,直接出現在一座紅紗繡戶里,周遭盡是青樓氣息,庸脂俗粉。
不知所以,游畢方隱然察覺不對,臉上有疑惑,不料一陣香風吹來,就連這點出于自救,內心掙扎,也被平復下去,消失不見。
突然間,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外面傳來,一聽就知是未出閣的在室少女,豆蔻年華,真是未見其人已迷醉,哪怕是游畢方的臉上,也露出魂與色授的神情。
片刻過后,房門往里洞開,許多宮裝少女疾行進來,三步一搖,五步一晃,鶯鶯燕燕,搔首弄姿,許多風月作態。
負笈書生陷在脂粉陣里,看到花團錦簇,袒臂露肩,冰肌玉骨,一片螢白,眼花繚亂,目瞪口呆,竟然失了神。
一名鵝黃宮裝少女款款坐下,雙手捏著一面團扇,正面有一男一女,寬衣解帶,在行周公之禮,背面有許多文字,正是《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散發出一股誘淫之力。
游畢方僅僅看了一眼,全身精氣便沸騰而起,往那塵根洶涌而去,直欲尋得一口泉眼,噴薄而出,才覺舒爽!
在場眾多女子,皆是妖狐家中不成器幼崽,借助幻陣顯化出來,此時見到秀才學子墮入彀中,正想撲上去,狠狠采補一番,不免性急了些,竟然露出尖嘴狐尾的形象。
或許是死到臨頭,回光返照,負笈書生頭腦突然清醒過來,看破幻陣一切法力變化,整個人全身哆嗦,顯然是害怕至極。
此時此刻,游畢方發覺周圍哪里是溫柔鄉,分明是荒郊野外亂葬崗。
自己坐在墳頭上,面前酸枝八寶桌,竟然是一方墓碑。滿桌美酒佳肴,珍饈瓊漿,不過是污泥濁水,蚯蚓老鼠癩蛤蟆,呱呱亂叫,不停蠕動,丑惡至極。
想到自己差點忍不住起著下筷,負笈書生就感覺膩味惡心,腸胃陣陣翻騰,哇地一聲,吐出大團灰涎口水,夾雜著許多細碎狐豪,整個人反而越發清醒了。
“天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