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畢方沉吟片刻,捱到在座叔伯有人面露不耐神色,才點了點頭:“旁人說這番話,在下還是不信居多。不過,太公貴為大族老,一生未曾有過背信棄誓,我這點微末家當,還不入太公眼界,在下自然是深信不疑。”
兩人互相退讓一步,一老一少就此達成協定,游畢方按約定發下毒誓,游家眾人都松了口氣,放下了重重心事,臉色又有了光彩。
未幾,族人拿走的地契房契,都主動交了出來,游畢方看了一眼,確定真偽,卻沒有收下,反而順手塞給了范舉人。
游老太公臉色一暗,隨即明白過來,伸手輕輕壓下,教族人不要輕舉妄動,靜看下文。
游畢方力氣大,不容范舉人拒絕,將地契房契強塞給他,正色道:“范公,在下出門游歷,隨身攜帶這些物件,必定是不成的。我便與你作約,請游老太公及諸位族人見證,替我保管三年五載。若是我回不來了,杳無音信,你便將房契地契歸還游家,務必保證歸回族產。”
范舉人此時才知賢婿心氣,那是不成功就成仁,自行斷絕了退路,恐怕是真的修道有成,也是不回頭的主,暗嘆一聲翁婿緣盡,卻也只能點頭應下。
“老太公,在下心急著出門,不若請族人兄弟幫忙,口述手錄《武備志》一卷,為游家宗祠鎮運之寶!”
游老太公滿臉不耐,他是真想送走這禍害,揚手道:“不必了!族中學子童生也有不少,自會去縣學藏書處抄錄,小侄孫好意,心領了!”
游畢方瞧著老太公端起茶盞,卻沒有惡意,明顯是送客茶,心頭塊壘已去,暗道一聲游家氣數未盡,也不再堅持留下兵書陽謀,伸手扶了范舉人一把,拱手揖禮作別,逕自轉身離去。
翁婿兩人出了大門,一時間,天也敞亮,地也空闊,游畢方只覺想說的話太多,到了不吐不快的境地,猛地昂首挺胸,握緊拳頭,朝著浩茫天地,發出一聲長嘯,驚地雞不鳴、狗不吠,樹葉簌簌落,四下寂無聲。
“我今脫身出樊籠,一聲長嘯問天公,書生意氣吐胸臆,前路道途吉或兇!”
范舉人聽了這話,前面還有些爽快,心里正高興,后面就有些不祥,他似乎察覺到,賢婿游畢方也對未來修行,沒有絕對的把握,作這青詞問上蒼。
就在這時,一道驚雷炸亮天南,陰風呼嘯,烏云密布,宛如劫云彌天,有傾覆之災。
游畢方臉色訕訕,笑道:“天象示警,兇多吉少!在下道途,唯有艱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