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畢方暗忖自己入道不久,還沒有煉成滔天法力,別說傳承前世的《螟蜒錄》,就連雜駁不堪的旁門左道之術,都無法施展出來,一旦正面對上那伙流賊,恐怕會十分不妙。
“魚糧道左右都是魚米之鄉,號稱塞上江南,哪怕災荒之年都不怕,更何況剛剛開鐮收取早稻,冬小麥上個月就已收倉入庫,水草豐腴,牛羊很是肥美,流賊肯定會伺機而動,到那時,就是貧道的機會了!”
游畢方對將來有了定計,自然是按照章程,一步一步地來,反正離開鄉間小路,干脆轉頭上了官道,辨別方位后,逕自往縣城漫步而去。
雖說被縣學政革除了學籍,收回了秀才的功名,不過身上的儒生青衫還在,仗著這身衣衫,城門口設卡的三五稅丁,可沒敢伸手,方才還兇嚇單人行商的嘴臉,一下子扭轉不過來,還得強行擠出一絲笑容,著實是為難了他們。
游畢方也沒有為難稅丁,哪怕兜里只剩下三枚銅板,還是大方地給了,比旁人出手還闊綽,笑道:“幾位稅官辛苦了,風吹日曬,滿臉風霜,還是盡忠職守,可敬可敬!我雖是身著青衫,入城稅錢不可不給,免得壞了規矩。其余小錢,算是一點心意,請各位喝茶。”
所謂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游畢方有說有笑,卻并非輕看,言語里很是看重,稅丁們心里感動,卻說不出口來。
都說城門小吏位卑身輕賤,到哪都是受人白眼冷落,此時聽了游畢方的話,哪怕是最老成的班頭,心里還是很受落。
顧慮著周圍人來人往,稅錢不敢不收下,稅丁班頭趕緊起身,伸手延請游畢方,進一步說話。
游畢方看了一眼城門前的稅卡,入城的人擠成一團,賣柴火的,運泉水的,挑擔子賣菜的,什么人都有,人群外面吊著一根尾巴,都是一些本分人,老老實實地排隊,也不敢言語聲張。
有了青衫儒生的例子,稅丁們照例收錢,還額外討要了茶錢,不多不少,一文而已。畢竟,錢少了不頂用,錢多了怕被上官知道,就算沒事,也是燙手。
小房間里,稅丁班頭請吃茶,親力親為,不是刻意討好,反倒像是誠心請茶。
游畢方伸出上手接過,也不怕燙手,端在手里,揭開茶蓋,輕輕地抿了一口,先苦后甘,回味無窮,便知道這是好茶,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
稅丁班頭見此,心里很是滿意,別看自家茶葉都是散貨,卻是相熟的商會,偷偷塞給自己的好處,即便不是當世名茶,在坊間也是少見的好茶。
就在這時,房間外面的稅卡,有人因額外的茶錢,按捺不住地吵鬧起來,以此引起共鳴,就有更多人喧嘩,鬧地就像菜市街。
游畢方皺起眉頭道:“外間怎么會如此鬧騰,莫不是入城的人不繳稅吧?這怎么得了!須知,稅錢關乎國計民生,縣衙開支雖有朝廷發放,蟲蛀火耗,總是短缺,不免以稅費補貼,方能開支平衡,不至于有大的出入。”
“稅官兄弟們風里來、雨里去,如此辛苦,為的是縣治大局,為的是地方康靖,吃幾個茶錢怎么了?一幫愚夫愚婦,被幾個刁民攛掇了起來鬧騰,成何體統!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稅丁班頭聽到這番話,如聞綸音,臉上樂開了花,雙手使勁搓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仿佛被人搔到心頭癢肉,紓解了長久以來的疑難困惑。
“這位公子不愧是讀書人,明白事理,曉得俺們這些人的苦楚,實實在在的是為了大局,卻屢屢遭人白眼,以為稅班的兄弟都是見錢眼開的主,哪里曉得俺們的幸苦。”
游畢方思忖片刻,想起前塵往事,笑道:“我有一計,或許可以幫助諸位脫困出來,稅錢還不少掙,就是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