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哉!怪哉!我被朝廷鷹犬追殺,原本打算混進災民里,出關后與伙伴們回合,不料災民走得急,眼看著都封閉門墻了,一時半刻也出不了關。只是,續命師衛布算定,紫荊關乃我等唯一生路,為何此地會讓我心驚膽顫不已。究竟是哪里出了差池?”
裝作算命師的詭怪之人往前走五百多步,看見直道盡頭是一座草市,既有市井小民出來擺攤掙幾個閑錢,也有附近鄉鎮農夫、獵戶進城販賣田產山貨,至于帶刀抱劍的游俠,保鏢護衛跟著的行商,目光炯炯的江湖客,等三教九流之士,也有在草市出沒。
可是,此間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一位江湖術士的攤子,面前是一鍋煮開的熱水,渾濁不堪,泛起面漿掛糊,背后是一座丈許高、丈許寬的蜃墻,也就是用蜃殼粉末刷過的灰墻,他表演的江湖把戲,乃是上不了臺面的【剪紙煮面】。
附近圍觀的市井百姓還不少,哪怕親眼瞧過很多次,也是看不破其中的訣竅,就算走到江湖術士面前,想要拆穿他的把戲,便是同行也拿捏不住馬腳。
那位江湖術士伸手從背后的墻上,隨意撕扯下一大塊墻紙,當眾抖動幾下,的確是普通紙張無異。只見他將墻紙對折,折了幾下,從左手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子,咔哧咔哧地剪開,約莫兩指寬,像極了褲腰帶,抖散開來后,成了蓬松的一團,扔進煮開的沸水里。
算命師心里一動,閉上完好的右眼,緩緩地睜開左眼,旁人不知道,這是一顆無數細小如豆的瞳孔,匯聚而成的詭眼,匆忙地掃視過后,卻沒有任何發現。
“竟然不是同類?我還以為是切割路徑的剪紙人……要么他隱藏地很深,要么他壓根就是一介普普通通的江湖術士。”
算命師閉上左眼之時,那人用兩根長筷子在沸水里撈挑紙條,忽然抬頭看了一眼人群,冥冥之中,正好與睜開右眼的算命師對視了一下,叫后者平靜的心再度掀起了波瀾,忍不住又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就在這時,原本平平無奇的墻壁糊裱紙,竟然在沸騰的面湯水里,褪去紙張的質地,變成柔軟的面條,還是關中赫赫有名的褲帶面,煮熟發脹后,竟然還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面香。
江湖術士挑起其中三根面條,就把一個海碗裝了個半滿,撒上一勺紅油辣子,不僅熱氣騰騰的,散發出的辣面香味,嗆地距離攤位最近的幾個小兔崽子鼻酸流淚,卻又滿嘴口水,顯然是真的饞了。
不說這幾個長身體的半大小子,就連看過同樣把戲的市井小民,同樣感覺不可思議,隨即感到自己餓極了,紛紛掏出揣在懷里,浸透汗水的銅板,打算買一碗較正宗的關中褲帶面,解一解肚子里的饞蟲。
結合前后經過,算命師總算明白過來了,眼前這位一舉博得滿堂喝彩,的確是同類,本身卻也是擅長“障眼法”的江湖術士,關鍵是那層墻皮,估計是江米面漿糊上去的,不知道刷了多少層。
“我從未見過如此虛虛實實,用虛做實,以實混虛的同道中人,要不是那心領神會的一眼,怕是連我都被瞞過去了。”
重瞳路徑的“百目怪”如此嘆道,卻也沒有如何見外,畢竟詭怪之人正在朝廷鷹犬追殺,唯有適者才能生存,余者落在朝廷手里,便只能自求多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