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許長木劍自青衫道人左手袖袍里滑落下來,劍尖還未落地,就有十幾條纖細樹根,從四面八方蔓延過來,攢成一團,剛好承托住木劍,立而不倒,甚至接連著脈絡。
“好一個落地生根!”謝云煙心里暗暗叫好,右手掐訣,使了個障眼法,將木劍異狀遮掩住,務必不讓人看出來。
自村中族老起身離開后,蘆棚里沒幾個出手闊綽的大客,謝云煙干脆封了蘆棚,放下四面的篷布,弄了些云煙霧氣在里面,命王龍象領了四個地痞混子過來護法,獨自打坐煉氣。
這番云里霧里一陣折騰,果然引起有心人的好奇,最是按捺不住地就有一個負責護法的地痞。
他隱然聽到背后蘆棚里,有龍吟虎嘯的異象,忍不住好奇心發作,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
就一眼,此人就被自己所見所聞嚇了個半死,背后出了一層黏黏厚厚的油汗,膝蓋一時變軟,就像下鍋煮過的面條,癱坐在地上。
蘆棚內,哪里有青衫道人的身影,只有一頭吊睛白額大老虎。
尾巴就有七尺長,水磨風銅若鋼槍,黑黃相間斑駁紋,脊骨走珠抖精神,腳掌大如洗臉盆,張口咆哮吞鬼神,身邊七八只虎倀,奔來跑去腿腳忙,莫怪吳家會低頭,猛虎下山白額侯。
“好一條大蟲!”
謝云煙心里暗笑,自云霧里拔冗起身,自去那膽大犯禁,窺視蘆棚禁法的地痞混子,伸手刮下他背后驚嚇出來的油汗,仔細揉搓成一顆“塵垢丸”,褪去八卦青云衫,往吳家大宅走去。
“一報還一報,因緣際會有玄妙,善惡到頭終有期,時辰一到盡勾消!”
這時候,樹鬼借著根系連接,一股精神迅速回到年久成精的老槐樹里。
十幾個吳家下人正在推樹,哪怕他們用盡吃奶的力氣,對于根深蒂固的老槐樹來說,也是蚍蜉撼樹,徒勞無功。
吳家家主吳釗海看著這些下人出工不出力,不由地破口大罵:“你們這群外姓奴婢,吳家沒有給你飯吃?平日里混吃等死也就罷了,關鍵時刻還這樣?家法伺候!”
大管家大手一揮,就有七八個吳姓下人跳出來,手持皮鞭使勁打,起初還是抽在空地上,劈啪作響作恐嚇,一不小心落在這些外姓奴婢身上,當下就有人撂挑子不干了。
大管家冷冷一笑:“爾等賣身為奴的籍契還在吳家手里!奴婢不當人,哪怕當場打死,官府衙門也管不著。再說了,吳家世代都有出仕為官,官官相衛之下,再多冤屈也進不了官老爺耳朵里。”
便是這般卑鄙無恥的暴發嘴臉,這些外姓奴婢不得不撿起撂下的挑子,重新開始合力推樹。
這時候,刀斧鋸子紛紛上場,先去老槐樹根莖、枝葉,再來松土動壤,顯然是漸漸上手了。
樹鬼精神合入本體,一時間,樹身瑟瑟發抖,漸漸返青的泛黃樹葉撲簌簌落下。
謝云煙前后腳踏入吳家大宅,看見這一幕,眉頭輕輕一跳:“植物武器化?”
被樹鬼抖落的葉子飄飄蕩蕩地猶如紙錢,經過砍樹的吳家下人時,不管是外姓奴婢,還是姓吳的仆役,葉片邊緣鋒利如刀,輕輕劃拉一下,就是細不可察的傷口。
“嘶”地一聲,宛如晨風略過樹梢的清鳴,無數暗紅色的血霧噴射出來,一個個砍樹的奴婢、監工的仆役面無表情地轟然倒下。
如此詭異的一幕,著實嚇壞了周圍的眾人,即便是心腸硬如鐵石的大管家都慫了,忍不住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