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乃是上巳節,祓禊之祭。
上巳節的起源可以上溯到先秦時期,那時便已有了消災驅邪的祓除儀式;《詩經·鄭風》中的溱洧篇,便是描寫鄭國的少年男女于溱洧二水之畔,手持蘭草祓除不詳并相互表達愛慕的風俗。
而到了東漢,三月第一個巳日于河畔祓禊的習俗,就漸漸成為定式。
著名的天文學家張衡,就曾在他的《南都賦》中提道:“于暮春之禊,元巳之辰,方軌齊軫,祓于陽瀕。”這描述的,便是大漢南都南陽郡的上巳祓除之俗。
魏晉以后,上巳節的日期已經被確立在了三月初三,有“天下第一行書”之稱的《蘭亭集序》,記載的便是永和九年的那場“修禊事”。
自那時起,此節的重心也逐漸由祓除不詳,偏移為春游踏青、臨水宴飲,變得日益隆重。
陽春三月的嶺南已有些炎熱,辰時,日已出東方;漫延在南海北面的蒲澗山(今白云山)山間的氤氳霧氣慢慢升騰而去,使得這座山連綿起伏的輪廓逐漸顯露。
蒲澗山以東,清澈的山泉自山上流淌而下,在山麓匯集成一溪流;是為文溪。其自北流向廣州,于南海外郭分流。
此時,頭裹著軟腳烏紗璞頭、身穿一件月白色缺胯袍的劉陟,便站在南海行春門外的東文溪橋上;遠遠地欣賞著文溪兩畔的無限春色。
這春色,可不止是景物;因為這三月三,亦是女子行笄禮的日子!
此刻文溪旁草茂枝盛的兩岸上正鬧如集市,滿是或穿坦領、或著襦裙、剛剛及笄的小娘子們。她們三五成群,有的嬉鬧、有的潑水、有的于水中濯洗手中的蘭草、芍藥;構成一幅鶯歌燕舞的畫卷,看得劉陟心曠神怡。
他身旁穿著圓領袍的小廝卻是輕嚙著下唇,雙手緊緊地將一個長條形的包裹箍在懷中,清秀的面龐上一雙明眸緊緊地盯著劉陟的側臉,嘀咕道:
“郎君開始怎么都不愿出來踏青,可一聽我說今日是‘及笄之日’、便立刻允了,原來心里想著的都是這些東西。”
其話音呢喃柔軟,一聽便知是女子才能發出,這小廝原來是男扮女裝。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大唐女子上至公主,下訖庶民,都可以“著丈夫衣服衫靴”,風氣是相當之開放。
那小聲的嘟囔沒有逃過劉陟的耳朵,他回過頭來,湊到說話之人的身邊,用力的嗅了兩下,然后自言自語道:“宜清,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酸味?”
“郎君話中有話,婢子可聽不明白。”宜清微低螓首,因有些心虛而躲著主人的目光,心頭則被那一嗅弄得小鹿亂撞。
劉陟則向后斜靠在石橋護欄邊,將兩臂分搭在護欄上,笑道:“太宗朝的時候,有位名臣叫房玄齡,你聽過么?”
宜清輕“嗯”一聲,抬起頭露出眼中的疑惑,”房謀杜斷的大名,婢子自然是曉得,可這和郎君所說的酸,有什么關系呢?”
“有一次太宗賜了房玄齡幾個美婢,卻被他的發妻盧氏給退了回去。”劉陟邊說邊伸出一只手虛罩這下顎,裝作捻須的樣子,聲情并茂地講著。
“太宗見臣屬夫綱不振,便想要替其出一回頭。于是將房玄齡夫婦一并召入宮中,命盧氏在他面前做個抉擇:要么乖乖帶回美婢,要么、飲下鴆酒——”
拖得長長的“飲下鴆酒”四個字一下子吸引了宜清,她連忙追問:“那、那盧氏怎么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