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該說的事都說完了,不能再說了,再說就是多嘴。
朱翊鈞手放在桌子上,用手指輕輕地敲打在桌面。
說實話,對于這個時期的事,自己是知道的。
現在大明朝的鹽政正處于轉型時期,或者說鹽商正處于轉型時期,這些人開啟了瘋狂的內斗。從弘治年間把納銀開中改為納糧開中之后,鹽商就一直都在斗,主要斗爭的就是三方勢力:徽商、晉商,還有陜西商幫。三方勢力你爭我奪,打得不可開交,最終結果是徽商勝利了。
這種勝利是兩個層面上的,一個層面上是在資本層面上,徽商通過各種生意獲得了大量的利潤,他們有錢、有資本干這個事。況且他們有地域優勢,屬于本地作戰。
第二個層面上就是在官場上,徽商是非常精明的一群人,他們在有了錢之后,大力發展加強教育。并不是說只發展自己家的人,只要是同鄉,全都發展。你是窮苦人家出身也沒有關系,有才學的培養你讀書,沒有才學的就培養你學做生意。通過這個將所有人捆綁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
當然了,其他地方的商人也都這么做,這也是商幫的由來。在這方面,徽商做得極為出色。正是因為這樣的品質和品格,使得徽商誕生了很多百年的老字號。
正是通過這兩個層次,徽商實現了這次戰略爭奪的大勝利,將整個鹽商的利潤從山西和陜西商人手里面奪了出來,把他們徹底趕出了揚州,從而徹底掌控了大明的鹽。
爭奪失敗的兩個商幫也在為自己尋找了出路。
首先是陜西商人,他們繼續干食鹽,但是轉進到了云貴四川一帶。他們不再經營海鹽,轉而經營起了鹽礦。他們打造出了最有名的一個食鹽品牌,叫做自貢井鹽。大肆開著鹽井、提煉食鹽,算是有一番作為。
另外一只被打出去的就是山西商人,也就是晉商,從此以后就沒有在食鹽上有所作為。但是他們也沒有閑著,開始走西口,進行草原貿易。他們跑到了張家口,做起了讓很多人咬牙切齒的生意。他們通過自己本地的優勢,開始向草原走私,后來向建奴走私鐵器、情報,甚至是武器,沒有什么事是他們不敢干的。
現在這個時候,徽商正在積蓄力量,準備一舉干倒另外兩家商幫。另外兩家也在積極應對,準備將這個新的挑戰者弄死。
這場爭奪看起來是沒有什么硝煙,可是朱翊鈞卻知道,這里面充滿了硝煙。
只不過現在晉商還倒不了,因為人家現在在朝廷里有靠山——內閣次輔張四維、原來的三邊總督王崇古。
唯一能對付張四維的就是張居正,徽商在這上面也走不通。首先,張居正和徽商不是一個地方的人,不是同鄉,就沒有可能成為鄉黨。
后世很多人見面打招呼都會稱一稱鄉黨,這個是什么來的?
同鄉同黨,那才叫鄉黨。
至于用錢行賄嘛,張居正雖然不是油鹽不禁,可是分什么事。你拿錢讓張居正幫你打晉商、打張四維,只能說你想太多。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徽商真的積蓄了不小的力量。不說其他的,就說江家江珍,改革派的干將,坐鎮貴州,名聲還好,政績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