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箭手依然倔強地道:“忠于游氏嫡系,燕南王府的主人!”
鐵慈不依不饒,“哪位主人?老王?女世子?大公子?還是現在已經鵲巢鳩占的游都司父子?”
箭手猶豫一會,道:“忠于燕南王府一脈。忠于所有流著游氏嫡系鮮血的人,世世代代,無論是誰。”
“那假如嫡系相殘,你又支持誰呢?”鐵慈道,“游都司父子虐待大公子,囚禁逼嫁女世子,你們知道么?”
那箭手弓箭一晃,冷笑道:“休要胡言亂語!都司大人待女世子姐弟勝過親子,滿昆州誰不知道?你在這挑撥,還想說得昆州大營上下都投了你這個居心叵測的皇族不成!”
游筠背后游衛南煞有介事點頭,顯然是用行動表示贊同那句“待女世子姐弟勝過親子”。游筠瞟了一眼過去,陰沉之色一閃而逝。
方才親眼目睹晚晴園真相的百姓神情復雜,但此刻沒人敢說話。
鐵慈并不生氣,笑道:“行,知道你忠,但即便是都忠,總得有個先后輕重之分。那你最忠于誰?”
士兵這回猶豫未答。
答案自然是有的,只是當著游氏父子的面并不適合說出來。
鐵慈看眾人神情也便明白,并不為難他,道:“若有一日,你們最忠于的那個人為人所害,你們會怎么做?”
游筠臉色微變。
但隨即想到那處王墓里的機關,和早已安排的軍隊,便放下心來,心中冷笑一聲。
不過是出言相詐罷了。
若真給她掘墓成功,何至于自己到現在都接不到消息?
……
萬青山王墓附近,無數信鴿飛起,再如同被無數無形之手抓住一般,頹然掉落。
蒼青色的林海里,無數道路向四面八方延伸如觸角,騎士于其上奔馳,拖出滾滾煙塵,射向燕南的核心昆州。
卻在夜色里,奔馳中,或無聲墜落,或驚馬縱蹄,鮮血彈射在半空,再如雨降落,染紅了背囊里的求救信箋。
水路上也有動靜,薄薄的小舟趁夜色出發,在水面劃過一道道瀲滟的痕跡,卻偶遇一叢蘆葦,或者一群受驚的水鳥,蘆葦里頭冷箭嗖嗖越過水面,劃出深深的血色溝壑,而越過水鳥的翅尖,能看見黑暗盡頭無數船只,最高的福船上有人平靜地放下了持著千里筒的手。
……
燕南王府里,關于忠奸的討論讓人摸不著頭腦,而游筠顯然已經失了耐心,高聲道:“射!”
一輪箭雨,向著最前面的百姓們。
這回扇形攢射,鐵慈不可能同時救那么多人。
游筠神情平靜。
總要死幾個人,才能讓某些不知道死心的人明白情勢。
頭頂忽起風聲。
沉重,像是什么龐大的東西砸了下來。
游筠下意識抬頭,然后就看見一個巨大的,四四方方的東西從天而降。
那東西正落在那一輪箭雨前方,奪奪之聲連響,火星四濺,箭枝斷裂,箭頭迸得到處都是。
落地那一霎,轟然巨響,整個地面都震了震。
一個蓋子模樣的東西被震開,落地。
煙塵散盡,現出那東西模樣來。
楠木質地,朱漆油亮厚重,即使深埋地下也不曾稍減光華,可見必然漆了數十次以上,其上金粉繪云龍紋,光輝華貴。
場上一霎寂靜。
再無知的人,都看出來了,這是棺木,且得是王公壽材,才能有的尺寸、大漆、雕金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