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了,他也失敗了。
或許那就是報應吧。
蟲潮到來時他帶著她趁亂脫身,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見滿山密密麻麻的黑霧席卷向那些朝夕相處的人,席卷向那個很好的女子,她的淚落了下來,腳步卻不曾停。
她不悔。
在覺得良心遭受重擊的那一刻。
在水底屏氣一日,破水而出救了夫君,因此失去孩子的那一刻。
在時間倒流,回到危機前夕,撲過去救夫君的這一刻。
她從未后悔。
這世上,很多人都有千千萬萬個選擇,可她的選擇,從來都只是那一個。
阿麗騰眼底的光,漸漸地暗淡了。
攥住鐵慈的手,也漸漸松開。
她忽然輕聲呢喃:“蝴蝶……”
鐵慈轉頭,沒有看見蝴蝶,只看見滿地廢墟煙塵,和越行越遠的那個背影。
“蝴蝶……”
滿山青翠,石壁如墨,水瀑似雪練,于那山青水白之間,無數的彩蝶翩翩逐馬蹄。
阿麗騰覺得自己好像在潭底,隔著清澈的水面看世界,和這天地隔了一層透明屏障,蝴蝶低低飛在水面,掠起渾圓的水珠,劃不裂那世間最為柔軟也最為剛硬的阻隔。
蝴蝶越來越模糊,馬蹄聲也越來越遠,那個少年的馬蹄從水面上輕快地越過,攜花帶草,沒入青山深處。
她在水底伸手,卻像遇見結界,永遠探不出指尖。
或許這才是真實。
或許之前的不過是一場夢,是她邂逅喜歡的少年,于潭底沉睡時,為自己編織出的一場美妙的幻夢。
而在真實里,她果然不曾和他有任何交集,他在岸上,她在水底,他策馬而去,蝴蝶翩翩于馬蹄底,而她游弋于水下,繼續做她輕快而單純的山女。
這才是命運的正軌。
難知難遇,不如不遇。
是耶非耶,付于風雨。
阿麗騰的手,緩緩抬了起來,抬到一半,垂落。
她伏在鐵慈懷中,鐵慈凝視她烏黑的發頂,那里什么首飾都沒有,只簪了一個發卡。
是在瑰奇齋看中的那個說是琉璃,實則是塑料的發卡。
當日阿麗騰十分喜歡,丹霜甚至想過要幫她出錢。
最后,是池卿博“傾盡所有”,為阿麗騰買下這個“昂貴”的禮物。
她到死都一直戴著。
鐵慈的手指觸及那發卡,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她想扔掉這發卡。
因為它不配。
買它那一刻,池卿博仍然在裝窮。
承載所謂的深情的東西,來自于謊言和欺騙。
然而她最終沒有動。
因為阿麗騰唇角那一抹笑至死不散。
如她執念那幻夢一場不愿醒,她又何必殘忍地替她戳破。
愿她來生,能遇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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