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儼覺得,每次見慕容翊,好像第一感受都是“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用鐵慈師父的話來說,就是這段話在他心中不斷刷屏,已經到了看見就要PTSD的程度。
他唰地掀開車簾,對外頭裝成普通護衛的宮衛道:“你們都傻了?隨便什么人都放上來趕車?”
宮衛本來沒反應過來,看慕容翊是跟著鐵慈過來的,又這么隨意自然,還以為是皇帝太女準許的,聽聞這一句都緊張起來,急忙應一聲,架著刀劍就沖了上來。
還有人對慢了一步的太女九衛喊:“速速上前護駕!”
不遠處,擼著貓的柔軟靈活的胖子,撮著牙花笑了一聲。順手還拉住了先前就激動興奮快步要上前的田武。
胖虎掙扎:“指揮使你拉住我作甚,我要和太女打個招呼啊!”
“打什么招呼。”夏侯淳一手擼貓一手捏著胖虎的后頸皮,“湊上去看老丈人打女婿?是生怕不被濺一身血嗎?”
“啥女婿?”
夏侯淳似妒實羨地對慕容翊點點下巴。
胖虎恍然大悟,“啊,慕容世子終于修成正果啦,這是被太女直接帶到陛下面前了?”
夏侯淳冷笑一聲,正想說帶到面前又咋的,就聽見胖虎那傻缺哪里軟肋往哪里戳地道:“指揮使你看起來不太歡喜,是嫉妒了嗎?也是哦,這邊慕容世子都見老丈人了,指揮使你什么時候能收到一封狄指揮使的回信呢?”
夏侯淳:“……”
胖虎繼續扎刀:“要么你也和慕容世子一樣,自己送上門去吧?狄指揮使會用大掃把趕你嗎?會嗎?不會吧?”
“會你個娘希匹!”夏侯指揮使終于罵人了。
……
那邊白澤衛要沖上去,車簾子又是一掀,露出鐵慈的臉,笑道:“不必了,我讓他來趕車的。”
護衛們頓住,茫然看向簾子后的陛下。
鐵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道:“阿慈,我們一家三口,還從沒一起逛過盛都,今日爹娘特地來接你,就是想趁這難得的機會,看一看咱們治下的京城。弄個外人在這里,不方便。”
“方便,方便得很。”外頭慕容翊立即答,“您盡管逛,我趕車。”
“你一個遼東蠻子,你知道京城的路怎么走?你知道四大名園在哪?知道哪條胡同最繁華?哪座酒樓有各地名產,哪座山頭的楓葉最好看……”
“四大名園中潤園春景最美;鶴園的鶴越來越肥,且梅花未開,冬季去看那紅梅白鶴才最好;郁園的西洋郁金香值得一看,但是現在也不是季節,倒是楓園的金絲楓應該正當時,值得一看。至于胡同,曲里拐彎胡同的夜市很多得趣玩意,但是宮門夜里要關怕是趕不上;不然霜葉胡同也行,有很多盛都名吃,阿慈應該喜歡,就是霜葉胡同太窄了些,真要去得換馬車;酒樓里菜色最博采眾長的是探香樓,里頭的中州鰣魚、汴州刀魚、雍涼牛肉九綏羊、化州老鵝都很有名,據說連西戎駱駝肉和達延旱龜肉都有,伯父伯母想不想去嘗嘗鮮?至于楓葉,地面看楓葉自然是楓園,登高看楓葉則數東山,不過盛都近日天氣轉寒,東山楓葉怕是已經不禁摧殘,若是伯父想去瞧瞧,現在過去,抄近路一個時辰可到。”
鐵儼:“……”
就知道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
鐵慈忽然道:“這么如數家珍,那我想知道汝州有哪些名勝名景名吃?”
正滔滔不絕的慕容翊頓了頓,半晌道:“汝州……我不知道。”
鐵儼愕然。
怎么,千里之外,只住過一兩個月的盛都如數家珍,自己出生長大至今的汝州卻不熟悉?
“我幼時不受寵愛,學業也重,日常只往來于王宮和外公宅中,別的地方沒去過也沒機會去。至于成人后,忙著殺人,忙著騙人,忙著應付我爹和我的兄弟,以及積攢自己的勢力,汝州風景如何,酒樓何處,哪里好玩,哪里無趣,皆不知曉。”
鐵儼沉默了。
沒來由地想到阿慈,自小也背負著繁重的課業,學文練武,學習政事,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這位聽說不受定安王寵愛,想必日子比阿慈還艱難些。
鐵慈瞥一眼忽然不說話的老爹,再瞥一眼一臉沉重的慕容翊,心里呵呵一聲。
攻心計,達成。
她那骨子里憨厚的老爹,哪里是這只遼東狐貍的對手?
不枉她給他遞凳子。
慕容翊看一眼鐵儼臉上神情,又補了一句,“哦,也還是熟悉幾處的,無盡雪原、萬仞冰洞、雪不化湖,萬蛇谷……不過不是凍死人就是惡心死人,想必伯父伯母沒興趣。”
鐵儼正想問如何會熟悉這種一聽就很要命的地方,隨即反應過來,動了動嘴唇,最終什么都沒說,身子往后一靠。
鐵慈瞟一眼神情低落的慕容翊,忍笑瞪他一眼。
正想放下簾子,一直沒說話的靜妃,怯怯看了一眼鐵儼,忽然柔柔地道:“我聽說過凝芳閣是個好去處,據說里頭的胭脂水粉是大乾頭一份……”
慕容翊便笑了,道:“伯母您這是聽誰說的,凝芳閣那地兒您可千萬別去,胭脂只是他們家明面上的掩飾,他家暗地里是做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