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涼氣嗆得他咳嗽了半天。
“本來我很生氣,覺得你是個懦夫,白癡,加殘廢。自己夫人被人生生冤死,被人假傳遺言,你就真信了,放棄了,不管了,連墳都不靠近了,最后還要靠一個外人給她洗冤……你對得起她嗎?”
賀梓沉默。
“我覺得你要么是個懦夫,要么就是對夫人不忠。所以我打算來親自看看,看得不舒服,一刀也就殺了。”
賀梓緩緩道:“那為什么不殺呢?”
這回少女沉默了。
因為她裝作受傷倒在路邊,滿身臟臭,人人掩鼻而走,只有他伸出援手。
因為他眼神蕭索,心如死灰,卻依舊對她微笑,送她看傷,親自為她熬藥。
因為他家徒四壁,小院陋室,無人伺候,無妻無子。
因為他長夜難眠,無數次夜半起身,書房作畫。
因為他一年四祭,春夏秋冬都和夫人絮絮說話。
因為他書房從無人進,她卻知道那里掛滿了姑姑的畫像。
……
良久,她緩緩道:“不想殺,也就不殺了。”
賀梓卻執拗地繼續問:“那為什么還要救呢?”
少女哈哈一笑,答:“想救,也就救了。”
賀梓不再說話了,抬起頭來,看這夜綿綿風雪,想起當年,那個雪中舞劍的人。
他眼眸閃亮,眼角漸漸凝結晶瑩的冰珠。
……
童如石抬腳往重明宮走去。
忽然他身后所有人都抬起頭來。
空中罡風劇烈,一道紅白色身影一閃而過,如白虹落入重明宮。
很有聲勢。
殿內,鐵慈看著落在她身前的萍蹤。
丫頭氣色不太好,卻倒人不倒架地昂著頭,背著手,跨進門檻來,看那模樣,倒像是端木被她捶了個死去活來。
一眼看見坐在寶座上,臉色比她還難看的鐵慈,原本滿肚子牢騷話急欲發作的萍蹤一怔。
下一眼她看見了從內殿出來,已經頭上戴白的內閣臣子和護衛們。
萍蹤傻在了當地。
鐵慈輕聲道:“去告個別吧。”
萍蹤游魂一樣飄進內殿。
片刻之后鐵慈聽見內殿砰然一響。
大概是什么東西遭殃了。
又片刻,萍蹤從內殿奔出,眼眸通紅,惡狠狠地道:“誰殺了老爺子?誰殺的!我去殺了他!”
這一年,她幾乎和鐵儼朝夕相處,鐵儼愛女不在身側,拿她當小女兒寵愛,萍蹤看似不當事,卻沒少在鐵慈面前得瑟。
萍蹤眼眸里似要滴血。
她沒了爹,沒了娘,好容易有了一個干爹,不過一年,干爹也沒了。
她答應過要保護好他的!
鐵慈目光看著虛空,淡淡道:“據說是你小姨夫。”
萍蹤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