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誰?”蕭立衡明知故問,“此地還有別的能接管朝務的首輔嗎?”
容溥淡淡道,“我雖無權接管朝務,發令于天下,但我有瑞祥殿太女私章,我也是比祖父更好的人質。”
蕭立衡不說話了。
“你蕭家子弟意圖俘虜重臣,似乎都沒有成功,還遭到了抵抗,損失不小。”容溥道,“但是我,在此刻,是比那些重臣更好用的人質。”
蕭立衡依舊沒說話。
因為無可辯駁。
誰都知道皇太女對容溥的器重,自己辛苦爭取來的躍鯉,一轉手就全權交給了容溥,從不過問,全盤信任。
在皇太女的心目中,十個大臣的分量可能都抵不上一個容溥。
半晌他一偏頭,身后護衛扔過來一截鎖鏈,能自己把自己扣上的那種。
他向著容溥,伸手示意他自取。
府門里忽然傳來一聲驚叫:“溥兒!”
容夫人撲出來,卻在還沒抵達府門前就被弩箭逼住,她不肯走,扶著門框盯著兒子,眼神懇切。
容溥一直平靜的臉上終于出現一抹復雜情緒。
沉默半晌后,他跪下了。
跪在了雪地里。
對著容夫人和容麓川轎子的方向,他磕了三個頭。
磕得很用力,地面被撞擊的沉悶響聲傳出老遠。
容府院墻后,有人聽著這聲響,走到一株花樹后,沉默地點燃了地上一堆紙錢。
容府門前,容夫人捂住嘴,熱淚落在衣襟上。
容溥自幼看似溫和隨意實則有傲骨,十歲后便輕易不跪。
今日這一跪,跪得她心底砰然亂跳,只覺得無比不安,下意識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一直端坐轎中靜默不語的容麓川。
眼光投過去才覺得不妥,她又硬生生收回目光,將額頭抵在冰冷的墻壁上,喃喃道:“你要保重自己,不然我如何向老爺交代……”
容溥的親生父親,容侍郎前陣子改任了雍涼按察使,去了雍涼。容溥本來要容夫人跟隨其父赴任的,卻被容老夫人所阻,讓她留下來伺候。
容溥只道:“母親,回吧。”
容夫人被他眼神望著,利箭逼著,一步步退回了內院。
容溥沒有再說話。
他跪在雪地里,仔仔細細給自己上好了鎖扣,還對著蕭立衡揚了揚,示意他檢查。
蕭立衡一擺手,上方弩機轉了方向,不再籠罩著那轎子。
容麓川卻沒有立即下轎,他只在轎中道:“溥兒,過來,讓我看看你。”
這兩年容溥多半不在盛都,也就上次太女壽辰,他回來住了一陣,但他當時很是忙碌模樣,還讓改建了自己的院子,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和容麓川碰面并不太多。
僅有的幾次碰面,還多以爭執和不歡而散告終。
容溥沉默一會,走了過去。
蕭立衡并沒有阻攔,他很樂意看見分離場景,這世上的苦痛和不順,總不能只讓他老蕭家擔著。
容溥在轎前站定,立即伸手道:“祖父,我扶您出來。”
容麓川目光落在他手上。
細白手腕,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此刻纏著鎖鏈,怎么看怎么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