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使!”陶指揮使身后的軍官們,神色惴惴不安地喚他。
陶指揮使睜開眼。
最起碼現在,軍心已散。
他長嘆一聲,揮手,“后撤五里!”
軍隊開始整齊后撤。
城墻上的女人們熱淚盈眶。
蕭問柳一直站在城墻最前方,手扶堞垛,看著底下黃沙地和前方的護城河。
河面結了薄薄一層冰,倒映著巍峨的城墻。
當盛都大營軍隊逐漸退出視線,軋軋聲響,城門打開,吊橋放下,越過了護城河。
一輛黑色馬車駛過吊橋,車輪壓著吊橋轆轆聲響。
馬車經過城門洞時,姹紫忽然探身,扔出一個包袱,扔到了一個守城的軍官懷中。
“我家主人,送給皇太女殿下的臨別禮物。”
那人接住,眼看馬車轟然出門洞,將穿越城門洞的最后一點昏黃的光遮沒。
他打開包袱,神色震驚。
片刻之后,城樓之上,劉琛打開那包袱,一霎驚訝后哈哈大笑。
“來人,把這玩意,在城頭上給我掛起來!”
于黃昏和夜的交際之時。
一輛黑色馬車長馳出城,踏入茫茫雪地,將要行過千里長途,再次迎風冒雪,闖入另一片雪原。
是非成敗,終究要在那一處更為寒冷的土地上了結。
馬車背后,一顆蒼老頭顱,掛在盛都城頭之上,迎風輕輕搖晃,無悲無喜,凝視著馬車的殘影。
車上,慕容翊掀開車簾回望。
回望這座給過他希冀,給過他快樂,也給過他此生最痛最徹骨一擊的雄城。
他本以為,此生能做這城中人。
能和這城和天下的主人,攜手在皇城之巔,將那千里江山都看遍。
能在這城中與她終老,春看桃花秋賞月,夏采新蓮冬抔雪。
能享這人間煙火,能得一生渴求而不得的真正的家。
到頭來。
她咯血坐金殿。
他風雪出皇城。
……
蕭問柳站在城墻上,看著那馬車,以極快的速度,馳出盛都。
慕容翊。
前方還有漫漫長路,但望你能走得到,走下去。
走到山高水窮處,為那個只能留在原地的人,重開一片新天地。
但望你們還有重聚之日。
身側忽然爆發大哭之聲。
她轉頭,就看見一顆頭顱,被高高地掛在了旗桿上。
頭顱血跡淋漓,須發虬結,一雙眼睛鼓鼓地瞪著,不住迎風旋轉搖晃。
身側哭聲凄慘,蕭問柳好一會兒才認出那是她的祖父。
但是這顆頭顱,就在不久前,她見過。
果然,是慕容翊殺了祖父,將他的頭顱掛在腰上,坦然上了蕭家的馬車。
蕭問柳怔怔地看著那顆頭顱。
祖父的結局早已注定,或許這種死法還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一種,然而看著那在風中搖晃的頭顱,她的心還是難以自抑地痙攣成一團。
蕭家,終究是覆滅了。
她拼盡全力所做的這一切,還不知道能不能為家中女眷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