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頭唔唔聲含糊,慕容均一邊離開,還不忘記攬著慕容翊。
他退了出去,廁間里才冒出一個人影,一把推開身上的尸首,喪著臉捏著鼻子,看看外頭,跺腳道:“糟了糟了完蛋了……”
那邊慕容均出了門,倒還記得體面,要推開懷中美人,美人卻死活抱著他不放手,把一頭秀發都搖散亂了,瞧來越發楚楚,慕容均心生不忍,便道:“我先帶她安置,稍后再去前頭。”
眾人心領神會。酒樓里自然有給貴客安歇的地方,開了一間上房,四面都做了清場,慕容均一把抱起慕容翊,便要進房。
忽然遠遠一聲咳嗽,長廊盡頭出現一個身影,慕容均一看臉色大變,急忙把慕容翊往房里一推,順手還把門給帶上。
來人快步走來,慕容均端正行禮:“老師。”
來人捋著長須,和慕容均相對行禮,以全禮儀,語氣卻不甚客氣,“大王子,養心莫善于寡欲。沉湎酒色,則敢行暴虐。您身為大王長子……”
慕容均頭痛地道:“均明白,明白了……”
定安王對重視的兒子向來嚴厲,從成年起每人身邊都撥了長史,專司引領訓誡監督之責,還有專匣密告之權,是以對王位有心思的王子們,向來都頭痛這些男嬤嬤。
屋外兩人一路掰扯,慕容均連那屋門都不敢多看,生怕引起老師注意,隱約聽得里頭一些動靜也無心理會,和自家長史拉扯著一路去前邊了。
屋里門一關,綃紗披帛、羅衫、嬌黃繡云翠百裥裙一一落地,累金釵、明月珰、碧玉釧叮叮當當在深紅地毯上滾去,等到人站在窗前,已經是一身黑衣修長男兒。
一個年輕男子跟在他身后,飛快地將那些首飾衣裙撿起包好。
窗外風聲又起,慕容翊回首。
夜風掠起他頰側一絲發,跟慣了他的侍衛依舊忍不住屏息。
他女裝容華極盛,艷色天成,半點不像男子。但他男裝時,卻又骨秀神清,烏鬢玉貌。絕不會有人能想到他能扮成那樣的女裝。
只覺得原來男人也當得起“驚為天人”四字。
遼東畫師鄔遠道擅畫美人,卻在見了他之后摔筆封匣,嘆“仙姿于前畫不得,枉此一生繪紅顏。”
慕容翊招招手,兩人躍出后窗,消失在夜色中。
兩刻鐘后,慕容翊帶著護衛朝三,匆匆穿過一處又一處院落,往王府中最遠的休心院趕。
望朔之日,要陪母妃用飯,這是規矩。
經過的院落,起初燈火輝煌,婢女仆從衣著錦繡穿梭來去,那是王妃主母和得寵的幾位側妃的住所,越往后便越寥落,人聲凋零燈火稀。
慕容翊耳力好,隱約聽見王妃主院里有人吩咐“王妃說了,大王子今晚有宴飲,廚房里醒酒湯隨時溫著。”和金側妃院子里“去叫外頭豆香居重新開火做些可口點心來,給二王子舒舒心。”
慕容翊無聲地在黑暗中彎彎嘴角。
是該舒舒心,畢竟過了今夜,舒心的事兒就更少了。
抬頭看見掛著休心院暗淡匾額的月洞門。
休心院占地面積很大,幾乎和主院差不多,卻最偏僻,且缺乏修葺,顯露出幾分破敗來,和這院子的主人的境遇,有種莫名的呼應。
慕容翊停了腳步,開始全身上下檢查,朝三也幫著,用汗巾再抹一遍頸項,洗去脂粉味道,又用備好的面泥遮住剛戴了耳環有些發紅的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