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便有七八個飯盆遞進來,赤雪聽著要的食物一一記下,轉告丹霜,忙而不亂。眨眼間便打好七八盆飯食,赤雪變戲法般拿出一個折疊案板,放好七八盆饅頭稀飯之類,丹霜再單手托著,從容地擠了出去。
一連番操作看呆了眾人,連自己打飯都忘記了。
餐堂有二樓,樓上兩人倚欄而望,看著底下那一幕。
兩人一黑一青,青衣人白緞束帶,身形微微單薄,眉目朗然清逸,略微的一點病容并不損顏色,便如那暖黃燈光映照在被雨打過的玉蘭花上,顫顫瑩瑩,別有風致。
黑衣人身形比他還高挑一些,身軀線條極其流利,和白衣人微微的脆弱感比起來,他的姿態顯得更柔韌有力,美而翩然。衣袍被闌干間回旋的風鼓蕩起來時,有種似隨時要踏云舞袂而去的瀟灑明快。
他的面容也更精致兩分,像神祗精雕,成此生不可多得之精品,左右琢磨,增減一分亦不能。
看著底下配合無間的兩婢,他輕輕笑了一聲。一轉頭看見身邊人神情,笑道:“你也認識?”
容溥倒有些詫異,道:“你認識?”
“見過幾面,不過對她倆印象不深,倒是記得他們的主人。”慕容翊笑容更深。
容溥目光一閃,轉頭看他,試探地道:“你從未去過盛都,如何能與這等盛都貴公子認識?”
“這不是盛都貴公子們都在各地歷練么?這位在滋陽,和我撞上了。”慕容翊道,“說起來,你應該對他更熟悉吧?那位那般人物,如何之前從未聽說過名聲?”
“你遠在遼東,日常忙著應付你兄弟父親,哪有工夫關照到盛都一個普通官宦子弟。”容溥緩緩道,“便是和我,當年西關古道邊一遇,如今不也多年未見?話說你此番怎么忽然來了書院,還是來……”
“都是薦書出了岔子,我原以為是個學生……不過也無妨。”慕容翊道,“我來,自然是仰慕中原教化,想學成大儒,報效遼東啊。你看那西戎,燕南,乃至達延,不都巴巴地跑來了么?”
容溥笑了笑,心想不都是沖著賀先生關門弟子的身份來的么?但他也不會拆穿,轉了話題道:“聽說遼東接了賜婚圣旨……”
“對了,你在盛都,一定見過我那未婚妻吧?”慕容翊揚眉笑道,“如何?美否?乖否?可堪一嘗否?”
“慕容兄慎言。”容溥瞥他一眼,“你若真這般在意,如何東游西蕩,就是不去盛都?”
“我那不是近鄉情怯么?”慕容翊道,“想到皇太女煌煌天威,我就好怕。”
容溥懶得和他說,轉眼看兩個婢女已經完成任務,鐵慈在底下興致勃勃地收錢數錢,簡易攤位前擠了一堆人,他皺皺眉,心想皇太女素來慈濟心腸,掙錢是假,幫一把這些劣等學生是真。只是這些人落在劣等,自然是不堪大用之人,以皇太女的身份,著實不該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精力。
其實若是鐵慈是個普通官家小姐,他對此只有贊成的份,但作為前路多艱的皇太女,如此便顯得心腸太軟,并非好事。
他的手指在欄桿邊緣輕輕地敲,淡淡地想,雖然不贊同,但不還是依舊被這樣笑顏明朗的她吸引目光嗎?
一轉頭看見慕容翊,看他亦在含笑看鐵慈,眼神里流轉著莫名的光。
不知怎的,容溥覺得他這帶點狡黠的神情,和鐵慈某些時候竟然有些像,這個認知讓他眉頭一皺,隨即又想起這兩人才是禮法上的正經的未來夫妻。
他沉默一會,道:“君雖多年不見,但觀君言行,非池中之物。想必不甘于為那不能入仕的太女夫吧?”
慕容翊目不轉睛盯著鐵慈,嘴上道:“怎么不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光得很呢。”
容溥又默一默,淡淡道:“那怎么聽說慕容兄當初送上的是一張奇丑無比的畫像?”
“我那么丑,她不還是選上我了?”慕容翊無可不可地道,“那便叫千里姻緣一線牽。”
“那我怎么前幾日聽密報說,皇太女歷練的盛都郊縣,有人曾潛入那處官衙刺探并試圖刺殺?”
慕容翊還沒答話,他已經又道:“慕容兄,你我當年雖然匆匆一面,但也算意氣相投。多年來也沒少通信往來,如今好容易再見,你便要和我滿篇胡話么?”
慕容翊盯著鐵慈的目光一頓,這才轉過眼,看了容溥半晌,忽然笑道:“容兄,我說話一向著三不著兩,你似乎也早已習慣。如何今日談起皇太女,你忽然這般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