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默默看了一會,也脫掉他那昂貴的小牛皮靴子,下去了。
有人在風雨中大喊:“誰挖了河堤!”
丹霜答:“蕭家騙了外地人來挖的,自己做盡惡事,還要找替死鬼!”
蕭八爺怒聲道:“胡說,我們是趕來救援的,什么時候騙過外地人,快點把我拉上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丹霜一拳揍得他腦袋重重一偏。
“你的人先前還說有外地人挖堤,現在又想賴賬?既然有外地人挖堤,總沒你們人多勢眾,為什么當時不攔,卻跑去給鄉老們報信?人家外地人急于趕路,為什么要在這風雨天里鬼鬼祟祟跑來挖堤?不怕被水沖走?還說想集體尋死?”
那個被打傷的少年在堤上大叫:“就是他!我那日無意中聽到他和手下商量,說田要被淹了,得掘堤泄洪。要不是我逃得快,那天我就被他們打死了!”
當即就有暴脾氣的百姓順手把手中的石頭砸向蕭八爺,蕭八爺猛地一縮頭,再也不敢說話了。
蕭家那邊明顯進度慢,丹霜一把把蕭八爺的腦袋按進水里,一直到蕭八爺快要窒息才拎出來,冷笑道:“我每隔半刻鐘就請他喝一次水,你們盡管耽誤吧!”
蕭家只得加快速度,畢竟每來一次,將來帳都會記在他們頭上。
鐵慈已經接連閃回了無數次,黑暗中人多事急,也無人抬頭看她閃回,飛羽忽然按住了她的手,道:“行了!歇一歇吧!”
鐵慈也已經渾身濕透,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并不僅僅是雨水,她臉色煞白,烏發貼在頸項上,唇色幾乎全無。此刻內腑一片空蕩,真氣飄忽,無著無落的十分難受,而隱約一股氣流逆行向下,蠢蠢欲動。
她每次陷身極度危險或者耗盡真力的時候,就會有這種感覺。
她抬頭看了看大堤,輕聲道:“沒事,快了。”
再次閃回時,她落足不穩,一個踉蹌。
飛羽拽住了她的手。
鐵慈一低頭,卻看見一個少年,背后什么東西一冒,隱約露出尖尖的一端,正被水推動著向他背后刺來。
人影一閃,鐵慈已經到了那少年背后,抬手一推,那東西擦著她手背而過,帶起一溜血花。
是一塊被水沖刷而下的石頭,頂端尖銳。若真撞上那少年,八成能撞斷他的腰。
那少年感覺到不對回頭,眼看鐵慈手背皮開肉綻,尖石擦腰而過,驚得呆在水中。
鐵慈卻不以為意,示意他將一個沙包系上帶子套在腰上,又可以穩定身形,又能防止水中物體碰撞,才上了堤岸。
腳一沾地,便晃了晃。
便在此時,水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缺口合攏了。
滿身泥漿的百姓們忘形地抱在一起,互相捶打著對方的肩,身后是已經馴服的江潮,身前是再度高高壘起的江堤,他們在生死的分界線上忘情哭笑,身下的江水混雜著這整整一夜的淚和汗。
丹霜和赤雪抱在一起,兩個少女,自幼跟在皇太女身邊,出入宮廷,經歷陰風謀雨,一著一舉都是大事,卻從未想過,今日為區區百姓的歡呼,為區區一道長堤而熱淚盈眶。
二師兄也和身邊人抱在一起,忘記了自己的筆挺制服,他原以為自己抱的是顧小小,分開后才發現那是一個中年健壯婦人。
鐵慈和飛羽相視而笑。
天**曙,雨勢漸小,天光自層云的縫隙間灑落。
晴天似乎快要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