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柵欄,遠遠地能看見雜差營的燈火大多滅了,但正對著她營帳的一處帳篷還亮著燈火,燈火映著一人頎長的影子,低頭吭哧吭哧地不知道在干著什么。
鐵慈目光柔和地看了一會,笑了笑,轉身回營。
那是飛羽的營帳。
他的營帳原本不在那位置,也不是單人,但是當他把一隊火頭軍都打了個屁滾尿流,并把他們趕豬似地趕到一個帳篷里,自己獨占了最好的帳篷并挪到了最開闊的位置后,沒人敢惹這位雜差營新任老大。
他挪去的位置并不算好,太過開闊難免風大,萬一有人夜襲還是明顯目標。但飛羽哪里是在乎這種事的人,硬生生獨霸高坡,把雜差營的帳篷搞出了指揮使的架勢。
有人以為他在劃地盤。
但鐵慈知道他是為什么。
她回到自己營帳,點起燈火,簡單洗漱,熄燈。
飛羽在營帳中抬頭,便可看見那邊的帳篷亮燈又熄滅,知道她睡了。
他笑笑,繼續低頭干活。
地上散落著皮甲,磨石,絲弦,小刀,矬子等工具,他手中拿著一根閃著幽藍光芒的鐵絲一樣的東西,在非常耐心地慢慢打磨。
之所以要慢,是因為那東西非常鋒利,幾乎手指皮膚一靠上去,便會皮破流血,他五指都戴了指套,動作很慢。
忽然一陣風過,掀動帳簾,閃著寒光的絲線一顫,便在他指側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細細傷口。
那修長手指上,已經有無數這樣的疤痕,好了傷,傷了好,留下一片不易發現的細密痕跡。
他很熟練地按住傷口,慢慢放下鋼絲,用東西壓住。
旁邊慕四立即給他上藥包扎,一邊道:“主子,這東西太危險了,要么別磨了吧,夠細了。”
“不行。還是粗了點,一旦織進皮甲,太重會影響她的行動。”
“再細,你的手指還能保住嗎?!”慕四拔出一把小刀,對著那鋼線慢慢壓過去。
鋼線無聲地慢慢切入匕首,像沒入了泥土,當地一聲,匕首被截斷。
“殺器啊。”慕四感嘆,“而你竟然要把殺器化為護具,你這非人的腦袋。”
一旁矮個子凝神用兩根長針織著什么,那東西也極其纖細,雪白一片,朝三把它織成網狀。
風將飛羽的長發吹起,落在鋼絲上化為無數淡煙黑霧,飛羽欣賞地看著,道:“選出最好的,煉了無數日夜,才成了這些……雖然她不給我簪子,但是作為大度的男人,要送還是送最好的是不是?”
高個子冷笑道:“你想過沒有,她武功那么高,還有天賦之能,還得了池鳳酈的內力,遲早能打趴你,你還要送她這么個攻防皆備的殺器,是要她獨霸天下嗎?”
“好極。那我就是大佬身邊的男人啦。”
“那你可得曲意承歡,小心伺候。別哪一天惹得大佬一個不快,拿這殺器宰了你。”
“她舍得嗎?嗯?”飛羽斜睨他,“她有多喜歡我,我覺得我有必要和你詳細說說,免得你總是發生一些誤會……”
“不了,謝了,您請便,再會,不送,后會有期。”
慕四光速閃出了帳篷。
留下朝三抬頭看他一眼,再看精神灼灼湊過來的飛羽,幽幽嘆了口氣。
不講義氣的跑了,又要留下他獨自面對主子的“羅曼蒂克愛情史宣講”的魔音貫腦了。
天啊,今晚還有機會睡覺嗎……
鐵慈的帳篷里,鐵慈忽然翻身到了床背后,在地上點了一支蠟燭,床榻會遮住蠟燭的光。
她取出一樣東西,也在慢慢地磨。
月光從帳篷的縫隙里溜進來,照亮她微微垂頭的輪廓,她的手很輕,眉宇很安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