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來了。”
“一開始來永平的時候,這地方就只有羊肉吃,其余肉貴得嚇人。我一吃,吐了還是小事,全身起風團子。”
“勉強吃了幾日豬肉,還是供應不上。那就吃羊肉吧,吃著吃著不就習慣了?后來一個游方郎中給了我一個方子,添在羊肉里,雖然還是想吐,但是好歹風疹好多了。就是羊湯味道因此特別難聞。我吃了幾日,心中不滿,憑什么我就得吃這么難吃的玩意,少不得讓大家伙兒都陪我吃一吃。”
鐵慈這才明白為啥第一天來喝的羊肉湯難吃到那樣的高度。
狄一葦也是個狠人啊,一開始適應羊肉的日子該有多難。
“是先天生成的嗎?”
“我幼逢家變,趕了兩只小羊上盛都投奔我遠房姑母,那羊是我自小養大的,非常聰明,會找果子給我吃,冷了會一左一右給我取暖,還曾在火場中拽醒我救過我一命,我和它們一起上京找到了姑母,想著從此可以好好養著它們直到老死,它們也不用總給我辛苦地找食了。結果我第一天練武回來,姑母賞我喝羊湯,滿院子的丫鬟都在喝湯,還有人嫌棄味大倒進茅房。”
頓了頓,她道:“那是我的羊。大妞,二妞。”
“容老夫人不知道那是你的羊嗎?”
“她知道。”
鐵慈不說話了。
她見識過這位容老夫人,今日再次刷新認知。
那么狄一葦的不吃羊肉就是心因性的過敏。吃羊肉對她來說,某種程度比生理性的還要殘忍一些。
“如果僅僅是不吃羊肉,似乎不能讓指揮使不思成家。”
“那自然是因為更多的原因。”狄一葦抽著眼,淡褐色的眼眸在裊裊煙氣里朦朧又深邃。
“容家栽培了指揮使,容夫人傷害了指揮使。恩仇之間,指揮使如何打算?”
“恩?”狄一葦詫異地道,“哪來的恩?十二年的衣食錢,我早就還回去了,一枚銅板兒都不給他多的!”
她不回答仇的事,鐵慈心里也便有數了。
今晚有意外收獲,意外在狄一葦居然肯對她敞開心扉。
不過話又說回來,鐵慈懷疑狄一葦根本不在乎將傷疤撕開給人看,由此來獲得他人的憐憫和警惕性放松。
人一旦心軟,就容易破防。
狄一葦忽然道:“前些日子我們看周邊局勢緊張,派了好幾批斥候出去,但是直到現在都沒回來。而且我們留在西戎和遼東的暗樁,最近也沒了消息。”
鐵慈神經一繃。
能派出去偵查這種敵方動向的一般都是高級斥候,行動十分秘密。如果齊齊出事,往往意味著軍中內部出了奸細。
“所以我們可能想出其不意,派些生面孔出去。”狄一葦道,“你那日給我的條陳,我看了。但你想過沒有,有時候機會未必是機會,更有可能是陷阱。”
鐵慈一驚。
西戎如今正亂,遼東邊軍蠢蠢欲動,這可能是遼東內部出了問題,也有可能是裘無咎和梁士怡聯合起來做的局。
裘無咎想奪王位,梁士怡想扶妹夫上位,但都怕亂起來后被虎視眈眈的永平軍趁火打劫。
所以鐵慈推算梁家軍要作亂沒有錯,但是對方有可能聯手做局,引得永平軍入局,再聯合絞殺,瓜分掉永平軍后,彼此無后顧之憂,又可以互相呼應,在西戎和遼東境內作祟。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得先摸清情況。
“敢接這樣的任務嗎?”狄一葦用煙槍點點她,“可以任你在軍中挑人,遼東還是西戎,這兩地你挑一個,不管哪一處得到確切的情報,都對我們大軍的下一步計劃有莫大作用。你如果順利完成,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任何要求?”
“想當指揮使也可以,只要你當得上。”
鐵慈在心里默默道:不,我想你只當我的指揮使。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