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吞天茫然抬頭,就看見細細沙幕對面,鐵慈一手按著自己玉筆連著的細細鎖鏈,一手按住鐵扇連著的鏈子,那鏈子盡頭穿過沙幕的地方,不斷消失又復原。
塵吞天有點混亂。
這人有雷電之能他知道,可是雷電之能并不強大,他看出這人不是歸海生之后就放心了。
可誰來告訴他怎么還有復原之能!
他此刻才明白這幾只小崽子的惡毒。
他們針對他的刀槍不入金身,用微亮電光不斷沖擊造成傷口,再利用復原之能沖破最后一層阻礙,毀滅的同時復原,將兵器塞入了他的傷口!
噗地一聲,玉筆和鐵扇從傷口里拔出,帶出一股血線。
塵吞天的身體痙攣起來,越痙攣越劇烈。
不常受傷的人,一旦受傷,反應也是特別兇猛。
他噗通一聲軟下來,風沙止歇,他趴倒在沙地上,渾身抽搐,手指深深插進沙地,嘴里不住喃喃,“蝎子呢……蝎子呢……”
然而已經沒有蝎子了。
遠處那邊興高采烈地叫道:“蝎子弄完啦。容監院說可以換一大筆錢呢!”
塵吞天噗地噴出一口血。
容溥緩步而來,身后跟著的大武小武提著一筐分外鮮活的蝎子。
塵吞天像餓死鬼看見食物一般爬起來奔去,一柄玉筆攔在了他身前。
塵吞天現在對這玉筆已經快要過敏了,立即退后一步。
鐵慈面帶笑意道:“大佬,要飯的上門還知道唱個蓮花落呢。”
塵吞天古銅色的臉上閃過一絲被羞辱的怒色。
他呼風喚雨的時候,這小崽子還在娘肚子里狗刨呢!
然而形勢比人強,他現在再攪不起沙塵暴了。
他只能忍氣吞聲地道:“你們想要什么,說吧。”
……
又一個入夜,沙漠邊緣星火點點,軍帳連綿。
這里是西戎境內最靠近沙漠的達斡爾旗鎮,也是西戎北地重鎮,北行是靠近大乾的翰里罕漠,西行越過萬木巨林便進入遼東的西寧關。
西戎大王子的一部分軍隊便在這里,一邊陰冷地盯著沙漠,承擔著將沙漠里的殘兵徹底剿滅的任務;一邊警惕地監視著西邊則葉城的裘無咎的軍隊,防止對方隨時撕毀協議,闖入西戎內地。
畢竟裘無咎嘴上說著不求王位,但重兵離王城也不遠。
前兩天這支軍隊剛剛去騷擾過沙漠那群殘兵,沒想到一貫無往不利的戰斗,這次卻遭遇了失敗,連眾人最大的靠山,那位沙漠之神都受了傷。
這讓這支軍隊士氣猛跌,畢竟出來已經半年多了,從盛夏熬到隆冬,如今每日忍受著寒風冷沙,都想著綠洲那些殘兵已經堅持不了多久,在沙漠之神的幫助下,頂多再打了一兩次,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這一次的失敗卻讓很快回家吃羊肉喝熱湯的夢想泡了湯。
午夜的帳篷里傳來悠悠的骨笛長調,吹著思鄉的小曲。
蒼涼悠長的曲調越過沙漠和關山,響在每個遠行的人疲憊的枕邊。
領隊的將領粗暴地阻止了吹笛的人,但每個人的夢里拂去風沙,依舊是自家的篷房依著紅柳邊,含笑的黧黑的妻子眼里寫著思念。
夢里仿佛還有哭泣之聲,嗚嗚不絕。
忽然有人大喊:“沙塵暴!沙塵暴!”
士兵們被驚醒時,有人睡得懵然,還以為是回到了前幾天的戰場,回憶起了之前綠洲兵驚恐的喊聲。
隨即他們就發現是自己的人在竄來竄去,而遠處遙遙起了一道深黃色的巨大煙柱。
這樣的場景他們這半年經常看見,每次看見心生震撼的同時也感到驕傲,因為這煙柱是屬于他們的。
然而此刻,這往日親切的煙柱,此刻正沖著他們的營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