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他的靠近,她勉力想睜眼,想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慕容翊卻伸出手,將她的眼皮給撫上了。
鐵慈沒有再試圖睜眼。
不想她看,那就不看吧。
她心中自嘲地笑一聲。
別人不知道,她曾陪他一路走來,他的兄長如何待他,他又是如何解決掉那些兄長,歷歷在目。
他一路掙扎至今,要的是什么,她可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當日孚山之中,他說“除了一件事,所有事我都可以為你犧牲。”
那件事當時她沒問,如今卻不需要再問了。
哪怕性命重于一切,她也無權讓一個從泥濘中掙扎出來的人,為了她放棄全部的夢想和希望。
多容易啊,只要放棄了她,王位、尊榮、實力雄厚的姻親,都有了。
沒什么好怨尤的,她亦是那樣的人。
從黑暗中執刀前行,每一步刀尖都凝血,有她自己的血,也有別人的血,不殺戮無以出桎梏,不放棄無以向天地。
劈裂罅隙見長空,在此之前,先揮刀。
慕容翊半跪在她身前,看著她平靜的臉,她的睫毛在微微翕動,他知道她沒有暈去。
他為她拂了拂鬢邊的發,手指輕柔地從她鬢角掃了出去,略微一停。
柔聲道:“對不住。”
然后他起身,抓起她腳踝,把她就這么拖了過去。
身軀在不平的地面上被一路拖行,傷口微微震裂,地面上長長蜿蜒出一道鮮紅。
定安王目光微閃。
他了解這個心性狠辣的兒子,覺得他能夠做到放棄,但是當他真的放棄,且做到如此絕情,他亦覺得微微心涼。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
如果說諸子欺侮,是小十八奮起殺戮的誘因。
那他的冷漠無視,便是多年置他于這般境地的真正始作俑者。
若有一日他也這般淪落于他腳下,他會怎樣對待自己呢?
就……還挺期待的。
慕容翊一臉平靜地一路把鐵慈拖過去,扔到了定安王腳下。
立即便有人過去,把刀架在了鐵慈的脖子上。
還有人沖上去搜索,掰開鐵慈的手,只看見一抹灰黑色粉末落在指掌之下,也沒在意。
崔軾一直站得遠遠,遙遙看著,顯出不信任所有人的模樣。
定安王對他道:“皇太女有天賦之能,轉瞬來去,此刻便是重傷,難說不能掙脫桎梏,還有勞先生來看一下,給她下個禁制。”
崔軾猶豫了一下,他聽毒狂提過這些上位者,過河拆橋言而無信翻臉無情是常態,他雖然立了大功,但也怕引起這些人的忌憚,打定主意不想靠近,這樣別人也會忌憚他隨時施毒。
定安王不以為杵,只沉聲道:“皇太女若逃逸,第一個要開刀的,可未必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