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儼道:“母后,朕身邊哪里就缺了伺候的人……”
“這些粗手粗腳的太監,哪有靜妃心細呢?”太后截斷他的話,正好此時重明宮管事太監親自捧著藥進來,太后眼風飄過去,一個侍衛伸腳,那太監猝不及防,絆倒在地,清脆的碎瓷聲激得滿地的人都顫了顫。
“果然夠蠢笨!拖出去打死!”
“太后饒命!陛下救我!”
“母后!”鐵儼猛地坐起,“他是無心……”
“拖下去!”
一股沉重的壓力猛地迫來,彷如一座無形的大山猛地壓上鐵儼胸口,將他壓得往后砰地一倒。
鐵儼難受地抓住胸口,指尖狠狠扣進布縫里。
該死的,又來了。
他的目光透過重重簾幕,看見太后身后那個模糊的黑影,是了,是這個人,鬼影子一般永遠跟在太后身邊,每次他稍微有一點反抗,這種巨石壓胸的感覺就會當頭砸下,壓得他不能說話,無法呼吸,那一點抵抗之心,就這么一次次被壓扁,壓薄,越來越薄,直到他習慣了沉默,學會了順從。
那感覺太可怕,窒息的瀕死感如夢魘,醒來之后依舊冷汗滿身。
有時候慈兒和身邊的人,會覺得他太懦弱,為什么興不起反抗的勇氣,甘為傀儡。
他們哪里知道一個人從小被壓迫教訓到大的感受。
也萬幸慈兒不知道。
他在床上喘息。
一個照面,就去掉了他精心籠絡剛剛提拔的重明宮親信。
就是這樣,給他一點機會,讓他在黑暗逼仄的罅隙里種出一點希望的種子,然后心血來潮,抬手拔掉。
太后輕輕一推靜妃,“去,好好伺候你主子,別犯和那個蠢貨一樣的錯誤。”
靜妃顯然受了驚,不曉得自己怎么就和那個太監相提并論了,她怯怯上前,撥開簾幕。
太后在她身后冷冷道:“陛下的身子就交給你了。有個不好,你便陪著吧!”
鐵儼咬牙,瞪靜妃,“誰讓你跟她來的!不是讓你托病禁足閉門不出嗎!”
他讓靜妃報了個能過人的病,太后珍惜自己,也就罷了。
靜妃都快哭了,“她派人說您病了,臣妾就開了門……然后就被拖了出來……太后說要治我的欺瞞之罪……”
鐵儼額頭青筋綻起。
是,蕭太后要臉面,要名聲,要端著。
可如果被逼急了,這些她都可以不要的。
他如今可算明白了,這宮中,依舊是太后的天下,太后還想蒙著那層遮羞布,他和靜妃才能茍且偷生,太后打算撕破臉皮,想要弄死他們也并不難。
他躺在那里,忽然萬念俱灰。
太后獨霸宮中,蕭家把持朝政,今日鐵凜上位,慈兒還在路上,等到塵埃落定,一個廢太女,蕭家有一萬個辦法能就地讓她消失。
慈兒在外面,再風生水起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