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搭得齊整,地面碎石都已經被撿去,還削了幾個矮矮的樹樁凳子,一簇野花掛在帳篷口上,色澤鮮亮,頗有野趣。
火堆燃得正旺,地面上還有幾個土灶,成一圈繞著帳篷,明明還在野外,不知怎地就能看出熱氣騰騰大廚房的架勢來。
小板凳上已經坐了一個人,抓著條烤魚啃得歡,看見鐵儼鐵慈過來,揮了揮油膩膩的手,含糊地道:“快來吃小姨胡的好吃的……”
她說得含糊,還帶點沿海口音,皇帝夫妻沒聽懂,鐵慈卻是明白了,愕然抬頭,看見大鍋邊忙碌的那個身影,果然,寬肩細腰長腿小翹臀兒,身材好得一看眼淚就要流到嘴邊。
不是慕容翊是誰?
他怎么來了?還堂而皇之地參與扎營?
鐵儼此時也認出來,在她耳邊道:“昨兒這位不是獻舞的嘛,我瞧他甚是順眼,此人箭術又好,算個人才,不妨招攬一二,因此允了他今日參與狩獵,也好順便保護你。畢竟明日我也不能進山。”
鐵慈道:“這來歷不明您也就允他進入營地了?這萬一是個刺客或者奸細呢?”
“哪能呢。”鐵儼道,“昨兒后來我認出來了,這不是上次折桂樓遇見的那位嘛。說起來他對你倒是一腔熱情,堂堂男兒,為你在壽辰獻舞,朕都被感動了。”
鐵慈默然,心想您真的不是被蟋蟀給打動的嗎?
出門狩獵還帶著金角大王呢。
鐵儼道:“說起來朕讓人查他身份經歷,后來想起來,好像太傅在朝中提過……”
此時慕容翊已經轉身,對幾人一躬身,笑道:“貴人既然來了,不妨嘗嘗小人手藝?”
他回身帶出食物的濃郁香氣,皇帝也就忘記被打斷的話了。
靜妃皺眉拉皇帝袖子,“野地風冷,那鍋也瞧著不大干凈……”
鍋并沒有不干凈,她只是是不想坐那樹樁削的矮凳子,也不知道臟不臟,坐下來也不好看。
而且她另外有心事,她的娘家親戚本該趕在太女壽辰前到,因為來的人太多,路上耽擱了,昨晚方到,她事先就請了旨,讓娘家的人進入今日狩獵的隊伍之中。只是今日要行路,娘家人身份低微排在最后,到陛下和太女還沒見著呢。
正盤算著回去和皇帝說這事,召見一下娘家人,這次來的是她的母親和兩位兄嫂,以及幾位侄兒侄女,好容易大老遠來一趟,還想討些封賞回去呢。
結果鐵儼聞見那香味,剛吃完的人感覺又餓了,順勢就坐下了,笑道:“朕記得你手藝頗為不凡,且瞧瞧你在這野外能做出什么好吃食來。”
慕容翊笑道:“您便瞧著吧!”
說著便先遞上一串烤好的魚來,卻不是整條的魚,而是幾塊肥厚的魚肉串成塊,魚肉中間還夾雜著別的肉,散發著一股及其特異的濃香。
老爹坐下了,鐵慈也便坐下,她吃慕容翊做的東西習慣了,向來慕容翊不管做什么,一定是第一個給她的,坐下后下意識伸出手去,結果慕容翊第一串恭恭敬敬給了她爹。
鐵慈:“……”
我接了個寂寞。
第二串她就識趣了,不伸手了,果然,第二串給了她娘。
雖然按照正常順序就該是這樣的,但鐵慈知道慕容翊這個順序絕不是因為她父母的身份。
不過說實在的,雖然第三串才是她的,但也是烤得最好肉部位肥厚的一串。
內侍照例上前先驗毒,鐵慈并沒有攔著,只是皇帝眼看取了魚肉驗毒的內侍吃完一口居然還想吃一口,頓時忍不住先拿了過來。
一口下去,首先就咬到了肥厚柔韌的魚皮,這魚皮顯然富含膠質,滋潤滑糯,竟然有微微的粘唇之感,經過恰到好處的烤制,入口魚皮肥嫩香糯,魚肉清甜細膩,非常有層次的口感,又毫無烤物的焦干感,也不知道抹了什么調料,濃香馥郁之余回味微微甜酸,鐵儼一口下去,眼睛都亮了。
就連靜妃,原本有點覺得烤物臟,看皇帝吃得香也跟著吃了一口,隨即就捧著串兒不肯放了。
慕容翊又打開地灶的蓋子,也不知道他隨身怎么帶著那許多東西,灶上架著一個石鍋,蓋子一掀,香氣簡直要沖人一個跟斗。探頭去看還是魚,大塊的魚肉在濃厚的湯汁里浮沉,湯汁如乳,魚肉雪白,慕容翊撒了一把切碎的碧綠的山蔥進去,頓時那香氣近乎霸道地成倍增長,遠近的官員們紛紛走了過來。
識眼色的內侍早已命小太監們去取了皇帝的銀碗,慕容翊笑道:“這是附近定江里的鮰魚,最是鮮嫩肥糯,烤吃固然美味,熬湯湯汁也極其濃稠。野地風大,特熬了這一鍋魚湯驅寒,請陛下娘娘和殿下嘗嘗。”
沒人聽他的廢話,都捧著碗喝得痛快。靜妃卻有些不自在,來圍觀的人太多了。
她忽然目光一亮,站起身來,喜道:“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