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也如雨滴的淵鐵匕首閃電般順著山林繞飛而過,所經之處草葉伴血肉同碎,血花共雨水長流。
慘叫都沒有,只有人體從樹上墜落一路撞斷枝葉所發出的斷裂之聲,在忽明忽暗的電光中幢幢影影。
風疾雨盛,四面卻仿佛忽然靜了靜。
李蘊成趴在濕淋淋的草叢中,把手塞進了嘴里,控制住自己要打戰的牙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恐懼,還是興奮。
他好讀書,有才子之名,卻不屑于功名,也不屑于朝堂傾軋,還看不慣父親跟隨在蕭氏之后搖旗吶喊,卻又懶得去做什么。
于他這樣的豪門子弟,年紀到了自然就有恩蔭入朝,不想入朝也可以一輩子錦衣玉食,反正他又不是承重子。
一生這么閑閑散散過了,有書相伴就好了。
卻在今夜遭遇生死之危,才知道世上有人有另一種活法。
并不是因為皇太女的英勇神武,關于太女的傳說他聽說過,也沒在意,事實上聽說再多也沒有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而他更震撼的點是,皇太女對危險的預判,對危險的反應,迅速而又冷靜,從頭到尾,毫不動容。
顯然風雨總歷遍,才能有如今等閑都看遍。
她也不過剛剛十七。
是個女子。
她走了世上最難走的路,毫無怨言,也不退縮。
在她面前,他忽然驚覺自己枉為男兒。
……
鐵慈這一擊之后,沒有箭再射來。
敵人似乎都死了。
鐵慈并沒有浪費時間去查看,再次一腳踢開石頭,喝道:“最上面的讓開!傷員先送出來!”
大概是被她剛才蓋石頭的奇葩舉動所震住,這回沒人再敢爭上來,都乖乖地將在下面的,幾個受傷的運出來。
運一個鐵慈接一個。此時她放出煙花讓人接應。
之前不敢放,是怕暴露所在,但現在明顯刺客知道她在這里,她一人,在刺客環伺之下很難保護得了這許多人順利回營地,只能叫人接應。
這簇煙花,也有詢問皇帝安好的意思。
片刻之后,一溜煙花遠遠竄上高空。
鐵慈心中一喜。
正要叫大家趕緊走,迎著煙花方向走便是了。
卻忽然聽常大學士家那位公子道:“咦,好像少了一個人。”
鐵慈一驚,她不知道人數該是多少,其余人面面相覷,有人道:“馮桓還沒上來!”
“他不是在壁上撐著嗎!”
“難道……掉下去了?”
眾人臉色青白,看著那個水波翻涌,已經灌了一半的洞。
沒人敢下去,沒人想再回到那個噩夢里。
而且深水救人,本就極其危險。
鐵慈渾身都濕淋淋的,一道電光閃過,照得她臉色雪白。
她不做聲,一把脫掉外頭衣衫,里頭緊身衣勾勒她身形曲線。
她在外,長袍內都是緊身衣,方便隨時作戰。
眾人呆呆對她看,此時此刻沒人會有邪念,都在想:不會吧?不會她要下去吧?
皇太女孤身來救他們,本就很夢幻了,這還要為了馮桓冒險下水嗎?
李蘊成奔了過來,一句我來還沒出口,鐵慈已經道:“看好他們!”轉身一躍。
她入水如魚入水潭,毫無水花,眾人盯著轉瞬平靜的水面,心里發慌。
忽然眾人聽見一陣隱約的轟隆之聲。
人們回頭,就看見前方斜坡上,滾下一塊比先前還大的巨石,直沖著地洞口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