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把這群王八蛋都趕出去,忽然龐端走了出來,行禮道:“殿下,這是苦主,何以稱為兇手?黎平府同知死于非命已是命運凄慘,怎可再傷他死后令名?”
鐵慈這才氣順了點,好歹龐端能站出來,證明自己眼光不差。
倒是慕容翊在她身后輕笑道:“莫生氣,黔州官員能在你面前指鹿為馬,說到底是因為從心底對你生出畏懼,現在這時候,他們能怕你就是好事。莫要要求過高。”
鐵慈一笑,深以為然。
慕容翊看似行事作風簡單粗暴,其實很是善于揣摩人心,定安王一開始不選他,真是腦子被門擠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早早立了這樣的繼承人,只怕也難安枕。
有了龐端給臺階,鐵慈才指著黎平府同知的尸首道:“之前孤無意中聽見陶同知與人交談,不過交談數句之后,便發出異聲,孤立即劈開墻壁,發現陶同知已經死亡。從交談停止到發現陶同知死亡,其間不過須臾之間,周圍護衛無數,卻無人看見兇手蹤影,試問這天下有誰能眨眼之間穿越這偌大庭院而不被人發現?又有誰能在那須臾之間在孤眼皮子底下渡越茅房墻壁,對方若真有這樣的本事,大抵也是天下頂尖高手了,那潛入驛站何不直接行刺孤,而要對一個不起眼的同知下手?”
這回有人忍不住問:“那陶同知是誰殺的?他可是背后中刀!墻上還有兇手蹭蹬出的痕跡!”
“誰說背后中刀一定是自殺?誰說蹭蹬痕跡一定是兇手留下?如果兇手在墻上留下縱躍而出的痕跡,那么外頭花木一定也有傷損,可四周花木草叢,卻毫無踩踏痕跡。”鐵慈伸手在地上一抹,沾了點白色的東西,“這是魚膠。為了營造有人在茅房的假象,陶同知把匕首用魚膠固定在地面上,然后自己蹭蹬上墻,再跌落在匕首之上,看起來就像被人背后刺死一樣。”
眾人神色震驚,顯然想象不到這樣的死法。
“但是……但是他不是在茅房和人對話嗎?殿下您親耳聽見的,既然有人在,那人又去了哪里?”
慕容翊上前一步,掀開了陶同知腹部衣裳,又捋起了對方的衣袖褲管,眾人莫名其妙地看著。
慕容翊道:“此人身體肌肉平滑松弛,手上無繭,可見四體不勤,不會武功。只有腹部肌肉卻非常緊實,似乎經常使用腹部肌肉……他會腹語。”
“對,腹語。那段對話是他自問自答,因為不能很好地轉換腹語,所以用了腹語之后,他自己就沒再開口過。”
又是一陣沉默,顯然眾人還沒跟上兩人的思路,龐端輕聲道:“殿下的意思是陶同知是自殺,可陶同知好端端地,為什么要自殺,還要鬧這一出呢?”
“鬧這一出是為了讓孤相信有這個兇手存在,卻又查不到這兇手,無法向苦主和同為官員的你們的交代,動搖你們對孤的信任,抹黑孤的名聲。”鐵慈淡淡道,“剛接到消息,陶同知涉嫌和黃州知州勾結,為水上巡檢司輸送大量火油。他大概是得知事機暴露,畏懼國法,故意弄出這命案,好讓自己成為受害者,從而保住死后令名和家小吧。”
官員們更加安靜了。
鐵慈心中卻嘆息了一聲。
不,不對。
陶同知涉嫌參與江上燒船案,給水上巡檢司運送火油提供了方便,行事隱秘,她也是剛剛才得到消息,而陶同知的死亡布置,卻是需要提前準備的,那時候這官員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運,人都有僥幸心理,何至于就這么決然地自殺?明明他之前還想以色邀寵,心思火熱來著。
就她的感覺,倒像是僅僅為了傳遞最后那一段隔著茅房的含糊的對話而已。
為一段話送一條人命,有點匪夷所思,但對于一些翻云覆雨的上位者來說,人命不重要,順利鋪路才重要。
但是,是想鋪什么呢?
鐵慈想著那段有點陰陽怪氣的話,心里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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