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謙在河邊坐下來,直坐到日頭偏西,終于冷靜下來。
一者多年相處,他相信陳道長的為人,肯定不是壞人。
二者道長在自己面前施道術,恐有傳法之念。
三者卻是張謙糾結所在——學與否?
這一點上,張謙猶豫了很久。真要修仙,那必然是進入到另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兇險與否尚未可知。可要是不修……總覺得有點可惜……
他對長生或者成為神仙興趣不大,只是純粹的興趣與好奇,與習武,學打鐵木藝,學琵琶古箏一般無二。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會感到心中寧靜,有點匠人的味道。
不過修仙一事,此刻對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張謙一時難以抉擇,轉念再想,未知道長是否有收徒之意,何必徒增煩惱。
眼看過了晌午,他跑回家里炒了兩個菜,吃了兩個饅頭,又跑到肉鋪,同父親講明看顧道觀之事。
張謙以往也常在觀中小住,張屠戶不甚在意,問道:“住幾天啊?”
“十日上下。”
“這么久啊……”張屠戶沉吟了一下,說:“去拿把刀帶身上,避邪。”
民間流傳宰牲畜的刀可避鬼邪。放在以往,張謙肯定不帶,不過今天見識了陳道長一把土把自己揚沒了的道術,沒多想就去后屋拿了一把。
此鎮曰白水,山亦曰白水,道觀建在山中,供奉的是祖師真武大帝,故名真武宮。
山中古木叢生,清幽多霧,此時晚冬,更覺幽冷,張謙穿崖洞過石橋,輕車熟路地到道觀時,天色已暗,他推門進去,因今日之見而心中惴惴。
道觀依山勢而建,自下而上依次為山門、庭院、正殿。
庭院中數棵千年古木,正殿也有露天天井,東西廂房是道人起居處,然道長清修,僅其一人。
張謙拾階而上,待到真武殿正門時,突然想起往日與陳道長閑聊,言參拜歷代祖師時,當握陰陽,左抱右,為不見刀兵之意。
于是取出腰間屠刀,置于庭院,復進殿,按照往常道長的做法,上了三柱高香后,回到以往常住的屋里,點上油燈。
他以往在觀中小住,夜間無事便讀書寫字,今日卻念頭紛亂,無法靜心。
總想著會不會有妖怪突然進到觀里,又想著道觀是清靜之地,有歷代祖師庇護,鬼怪是不敢來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深夜才沉沉地睡去。
每日早起從給祖師上香開始,吃住在觀中,偶有人時就接待一下香客,無人時就打掃一下觀內塵土落葉,或在庭院中看觀里的經文典籍,或于庭院中打一套拳。
如此過了幾日,觀中與往常無異,不見有什么鬼怪之事,張謙也習慣下來,心中稍定。
只是往日里被他當做消遣的經書,此時讀來,總覺得應該大有深意。
又隔數日,他沒研究明白這些經文有什么更深的意義,精神倒是一天好過一天。他平時里就身體健康,精力旺盛,這幾天已經有點旺盛地過頭了,忍不住往山路上跑跑走走,消耗精力。
到了第十日,張謙比以往起得更早,沐浴更衣后給祖師上香。把道觀打掃了一遍。忐忑地到庭院里,等待道長歸來。
他已經想好了,不管怎么樣,修仙這種事情,總要試上一試。
想著應該怎么跟道長說,想了道長如果痛快答應該如何反應,如果拒絕又該如何反應種種。
打了好多版本的腹稿,只等道長歸來。
可是直到夜幕降臨,山里霧氣漸濃,陳道長也沒回來。張謙悻悻回屋。
有什么事情耽誤了吧?他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