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死亡發生只要一秒鐘,但醞釀時間很長。”陳科峰想到什么感嘆道:“我們選出來的命案大多數都上過報紙和電視。”
“每篇報道都是一個敘述,多個敘述放在一起,總是有不吻合的地方。想要得到更全面的真相只能結合不同報道,把事實拼湊出來,有一點點像福爾摩斯推理的樣子。”
“慢慢發現很多命案不是一秒鐘發生的事,而是有很長時間線在下面埋伏。”
事到如今連丁旭都十分好奇,第一次做這種類型很新鮮,不知道多少UP主來過港島,但以兇案切入的應該寥寥無幾吧?
“曾經有個案子是兩個老人家在家死掉,其中一個居然活活被餓死你們信嗎?”
“一位老人家患有失智癥,平時照顧是她的老公,但她老公意外失足,在客廳里跌死了。”
“失智婆婆平時生活不會離開那張床,不知道自己的老公已經在外面死了,就在床上慢慢餓死。”
“她對時間都沒有觀念,也不認得人,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要,吃了飯沒有都不記得。”
眾人肅然而驚,感覺被莫名恐怖籠罩,在一個在無社區照顧的機制下面,其實好多獨居老人都是危在旦夕。
想到這里重新對陳科峰刮目相看,原本以為只是有點小創意,可現在……
“你們遇見什么困難嗎?”丁旭發問道:“或者碰見印象深刻的團員?”
“太多太多了!”陳科峰笑道:“生活有時候比小說電影還奇妙,總能遇見意料不到的人和事。”
“這個導賞團剛開始是為NGO組織籌錢,每人收50元港幣。后來越來越受歡迎就變成150元,相當于學生一節補習課的價錢。”
“最開始目標人群也是好奇心旺盛的大學生,結果好快發現很多中年人也來,不少是已婚夫婦,甚至是全家人一起來。”
“大部分喜歡看兇殺案,喜歡推理小說,也聽一些恐怖在線電臺節目,不過萬萬沒想到某天會有急癥醫生在百忙之中請假來看我們的團。”
“第一次是自己來,后來直接號召整個急癥室的醫生同事來參團!”
走一大圈眾人來到路邊咖啡廳,坐下休息慢慢聊,就連四大花瓶也沉迷其中,雖然剛開始有點害怕,但現在都被背后隱藏的故事深深吸引。
對于這些變化陳科峰早已習慣,笑道:“最初團友通常對于案件的詳情非常關注,很想知道那個人的生命是怎么樣,會問他到底是怎么死,生前是做著什么,或者那個空間有些什么特別。”
“甚至還有靈異人士參與!”
“比如上電視的碧街711便利店殺人案,發生之后很快透過閉路電視大家都見到那個兇徒其實是一個皮膚比較白的人?”
“后來警察官方公布消息說殺人者是一個持有加拿大護照的白人游客,但是偏偏民間還流行一種說法是難民殺了人,而且是南亞難民。”
“因為油麻地很多印度裔、巴基斯坦裔移民出沒,所以民眾產生一個負面刻板印象,覺得有命案就是他們干的。當時還有示威,讓這些人滾出港島。”
“我很不明白為什么一個這么明顯的誤解都得不到平反?”
“所以才想把這件事堅持做下去!”
“后來因為這個得到感動獎?”丁旭笑著追問道:“得獎后是什么感覺?”
“沒什么感覺,反而有人因為這個獎在網上罵我們。”陳科峰沉默片刻,才悠悠道:“主要是導賞團這個叫法,似乎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好像我們侮辱了死者,因為死亡應該被嚴肅對待。”
“我承認過程中有肯定很多獵奇煽情的部分,很多人也是沖著它而來。但還是盡量保持旁觀者的講述,通過不斷挖掘事實讓更多人了解背后真相。”
丁旭點點頭,任何事都有利有弊,更不用說信息爆炸的今天,鍵盤俠最喜歡站在道德高地指點江山。
屁股決定腦袋,永遠不要嘗試去叫醒一個自己裝睡的人。例如對于難民或者外傭,能直面這些故事,了解到這些社會標簽怎么樣跟隨一個人一生,促成他的死亡,甚至在死后仍然在被人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