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焦順重又揭起這瘡疤,賈珍兩腮上的肉突突亂跳,后槽牙都險些咬碎了,恨不能指天誓日的咒罵,可礙于焦順畢竟是出自西府的,最后也只能把這些污言穢語憋了回去。
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事兒自然怪不得兄弟,只是咱們好容易湊出來的本錢,總得找個生財的門路不是?”
“這我可是真沒轍了。”
焦順兩手一攤:“皇上未必瞧得起那小打小鬧的,如今我一分銀子都不敢亂花,就怕內府拿個十萬八萬的出來,讓我對等往里投錢!”
“別說再跟珍大哥你另起爐灶了,那籌建船隊出海的事兒,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史家、王家、薛家、還有二奶奶交代呢。”
賈珍聽了這番話,一張臉登時拉的老長。
倒是賈蓉因只是陪襯,還有閑心關注細節問題:“跟二嬸子交代?她已經拿定主意要往里投錢了?”
焦順就等著有人問這個呢,當下豎起一只巴掌亂晃:“那是自然,二奶奶這回可是足足投了五萬兩銀子!只等月底侯爺南下的時候,就要派人跟過去督辦貨物籌建船隊,明年一開春便拔錨出海。”
聽到五萬兩的這個數字,賈珍和賈蓉一時都有些難以置信,王熙鳳雖貪墨了不少銀子,但平日里排場大開銷也大,這五萬兩銀子不說是全部家當,至少也是她大半的身家。
賈蓉忍不住又問:“二嬸嬸竟如此看好這海上的買賣?”
焦順兩手一攤:“這我就不知道了,她是直接跟史家談的,也或許從保齡侯那邊兒得了什么消息。”
賈珍和兒子交換了一下眼神,都覺得多半就是如此,否則那鳳辣子雖說賭性重些,可也不至于如此孤注一擲。
若真是這般……
這買賣倒也干得過。
焦順見父子兩個都有些意動,便見好就收的起身道:“我眼下實在是沒別的門路了,珍大哥要是不急,容我些功夫仔細想想,也或許三五個月的就有眉目了——今兒是好日子,先不說這些,咱們且去吃上幾杯滿月酒。”
賈珍雖有些不甘心,可想著若能確定王熙鳳果真投了五萬兩銀子,自己也就無需再另找別的發財門路了,于是便順水推舟的跟著焦順回到了大花廳里。
…………
返回頭再說鴛鴦,打從離開私巷之后,她就一直為焦順捏了把汗。
雖然焦大爺如今不比以前了,可要說和大老爺分庭抗禮,在她們這些自小長在榮國府陰影下的人看來,明顯還差了些行市。
直到王善保家的大驚小怪的跑來,屋里王熙鳳和大太太接連點了焦順的將,鴛鴦這才放下心來——若是當場鬧翻了,大太太又怎敢希冀焦順幫忙解圍?
不過她也因此更為好奇,焦順到底是怎么和大太太協商的,自家老子的事情又究竟有沒有解決。
可一直等到酒酣宴散,她也沒能貓著和焦順獨處,只能暫且將這些疑問按捺在心底,心不在焉的回到了榮國府里。
是日傍晚。
鴛鴦領著丫鬟們布好了菜,又照著老太太的吩咐,選了兩樣分別送去了怡紅院、瀟湘館、蘅蕪院——主要是給湘云,寶釵不過是占了湘云的光。
剛要伺候著老太太用飯,外面忽有婆子進來稟報,說是金文祥哭天喊地的尋了來,聲稱自家婆娘得了急癥,今夜就是最兇險的時候,若過去了一切都好,若過不去……
他一個人怕張羅不過來,老子娘又不在京里,故此懇求老太太開恩,放鴛鴦回家幫襯幫襯。
鴛鴦雖不曾和哥哥互通消息,可聽了這番話還是立刻反應過來,知道是那‘正日子’到了,當下又羞又喜又是忐忑的,也虧老太太眼花,又只當她是在擔心嫂子的病,這才沒有瞧出不對來。
出了這樣的事情,賈母自然不能不準假。
非但許諾讓鴛鴦回家過夜,還叮囑她不要急著回來,總要安穩處置妥當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