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輕哼一聲,板著臉道“你不敢瞞我,倒就敢欺瞞你伯母了錯非是昨兒我順嘴多打聽了幾句,只怕禍事臨頭還不自知你老實告訴我,梅家之所以催著咱們搬出去,又要求婚事一切從簡,是不是因為不想和榮國府扯上干系”
“這個”
這招明知故問倒打一耙,立刻讓薛蝌亂了陣腳,支支吾吾的辯解道“我也不是有意要欺瞞伯母,實在是不想伯母夾在當中為難,所以才”
“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薛寶釵打斷了他的話,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可知老太太因喜歡琴丫頭,正打算讓姨媽收她做干女兒如此一來,你還有什么理由不請姨媽到場,屆時又準備如何跟梅家解釋”
“此話當真這、這可如何是好”
薛蝌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麻煩了,急的團團亂亂轉了幾圈,這才想起要向堂姐求救,于是忙深施了一禮道“姐姐,不知此事可還有轉圜的余地”
“唉”
寶釵無奈嘆道“若早幾日,拼著讓老太太不高興,倒也還能攔下來可如今事情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連琴丫頭自己都應下了,你卻讓我們如何轉圜”
這便是作者臆想中的寶釵。
她平時并非自私自利之人,但既然逼不得已做出了自私自利的選擇,那就會想方設法做到萬全,盡量排除掉任何不利于己的影響,并避免將自己自私的一面暴露出來。
所以她才會選擇在這個節點,恰到好處的將事情挑破,讓薛蝌以為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聰明導致的苦果。
你可以說她太過工于心計,可人生在世又孰能無私
“這、這”
薛蝌聞言愈發悲苦。
而趁著他手足無措的當口,寶釵也終于圖窮匕見“真要想轉圜,你也該從梅家著手才對先前不住的催逼,本就是他家短了禮數,如今若再由著他們橫挑豎揀頤指氣使的,卻把咱們薛家當成什么了”
“俗話說上趕著不是買賣,何況這還是結親總要有商有量,各退一步互相遷就才是道理若不然,便是琴丫頭順順當當嫁過去,只怕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這唉”
薛蝌長嘆一聲,苦笑道“怪道都說好事多磨,罷罷罷,事已如此也只能這般了。”
說著,便心不在焉的告辭而去。
而目送薛蝌告辭離開之后,薛寶釵又在偏廳枯坐許久,這才起身去了清堂茅舍,同薛姨媽商量著,要從自己的嫁妝當中分些出來貼補給寶琴。
這且不提。
卻說薛蝌其實也早就對梅家心存不滿,只是一來顧忌父親的遺命,二來也擔心寶琴嫁過去受刁難,這才選擇了委曲求全,如今被逼到了墻角上,便也只能硬著頭皮尋到了梅家。
青天白日的,梅翰林自然不在家中。
但梅翰林的兒子梅森寶也不在家,這就有些出乎薛蝌的預料了。
好在梅夫人出面接待了他。
薛蝌先是將這陰差陽錯的事情說了,又對著梅夫人大倒苦水“我家雖不似大房,與榮國府王太尉皆有姻親,可生意上也多仰賴兩家照拂,倘若得罪了榮國府,卻只怕”
這梅夫人倒是個通情達理的,見薛蝌態度誠懇,此事又純屬意外,非是薛家有意為之,一時心軟便答應替薛蝌在丈夫面前分說。
薛蝌聞言自是大喜過望,連連道謝之后這才離了梅家。
一晃眼到了晚上。
梅翰林春風得意的回到家中,進門就嚷著要妻子擺酒。
梅夫人一面命人去灶上催促,一面服侍著梅翰林更衣洗漱,趁他高興,就把薛家的事情說了,又好意替薛蝌開脫道“這事兒倒也怪不得薛家,只是寶琴那丫頭實在生的討喜,一眼就被榮國府的老太太相中了,所以才會”
“什么所以”
梅翰林卻登時拉長了臉,怒形于色的呵斥道“這樣的事情你也敢妄自應承,眼里還有沒有我這一家之主了”
說著,他搡開妻子來回踱了幾步,又斷然道“此事決計不成你立刻派人給那薛家小子傳信,讓他即刻從榮國府里搬出來,踏踏實實的準備婚事,若再要節外生枝,這門親事不結也罷”
卻原來近幾日他因為心中有鬼,生怕被人窺出不對來,于是在彈劾焦順的事情額外賣力,結果反倒因此受了上司的褒獎。
如今他信心滿滿,正想著再接再厲呢,自然不愿意為了兒女親事影響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