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兩下里列隊的小廝丫鬟,見主人家從里面出來,忙也都打起精神挺直腰板。
又有那兩下里看熱鬧的,也紛紛降低了聲調能跑來榮國府門前湊熱鬧的,多半也都和榮國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故此自然要賣賈政等人面子。
這內中有些積年老仆,因見賈政不等人來,就自顧自迎到了臺階候,與那幾家王府也是常來常往,彼此稱兄道弟,不想如今王妃來串個門竟都成了稀罕兒。”
“是太妃”
左近一個年輕人糾正了他的語病,又撇嘴道“您這都是老黃歷了,咱們府里的爵位蹭蹭往下掉,人家那可是世襲罔替,照這么下去,再往下傳個兩三代,怕是求著人家上門,人家都未必樂意睬你。”
那老仆聽了不由吹胡子瞪眼,原想著教訓那年輕人幾句,仔細一辨別,卻發現對方赫然是賈家的旁支子弟,雖在府里未必有什么體面,這時候卻也不好與他鬧起來,于是便也只能道路以目了。
這時那年輕人身旁的同伴又道“你聽說了沒,這次南安太妃其實是沖著焦大爺來的,來咱們家不過是打個幌子。”
“還有這等事兒”
一老一少聞言齊齊驚呼。
旋即老的大嘆世風不古、綱常淪喪;小的則是心馳神往,滿腦子大丈夫當如是。
就在眾人議論聲中,南安太妃的車駕終于是到了府門前,眾人伸長了脖子,便見一個三十許的明艷婦人從車上下來,被無數丫鬟仆婦簇擁著到了臺階下。
有好事的不由奇道“不是說這位太妃娘娘是太后的同胞姐妹嗎,怎么竟如此年輕”
旁邊立刻有人道“你當太后是耄耋之年不成真論起來也就是與咱們太太和姨太太差不多,一個四十開外、一個三十六七,姐妹兩個差了歲而已。”
眾人這才恍然。
遠遠的也不知賈政、王夫人與那南安太妃說了些什么,斜下里又有一頂小轎到了太妃的馬車旁,讓那郡主下了車便直接坐上了轎子,然后賓主這才魚貫而入。
而與此同時。
焦順鳩占鵲巢,正在賴大平日理事的小花廳里,悠閑自在的品茶吃點心。
除了賴大圍在他左右,忙前忙后奴顏婢膝的伺候之外,角落里還站著個一肩膀高一肩膀低的人,卻正是當初與焦順爭搶爵位,被焦順當著賴大一凳子砸斷了腿的賴慕榮。
他是因為聽說家里出了整整三萬兩給哥哥買官,忍不住跑來找賴大發牢騷的,不想正與焦順撞上。
此時他佝僂著身子一副低眉順眼的架勢,臉上的肌肉卻在不住的微微抽搐,顯是竭力想要收束住怨憤的表情,卻又有些力不從心。
焦順喝完了一盞茶,趁賴大搶著續杯的當口,瞟了一眼賴慕榮,笑問“腿怎么樣了”
這當著和尚說禿子,任誰也扛不住。
賴慕榮勉力收束的憤恨,頓時如火山噴發一般涌了上來,他忙拼命低下頭掩飾,卻一時顧不上再回焦順的問話。
“大人問你話呢,你啞巴了不成”
賴大回頭瞪了兒子一眼,旋即小心翼翼的把茶杯送到焦順手邊,又賠笑道“全仗大人當日手下留情,他如今行走坐臥都還使得。”
這話聽的賴慕榮臉上愈發扭曲。
這是親爹能說出來的話
什么叫行走坐臥都還使得,他分明就是瘸了一條腿好不好
再說焦順當日哪里手下留情了
分明就是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
再對比父母傾家蕩產給哥哥買官的做法,賴慕榮一時連自家老子也恨上了。
而焦順聽了賴大這番話,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當面嘲笑賴慕榮自然不會有什么好處,說不定還會有負面影響,但
誰在乎
當初爭奪爵位一役,也算是焦順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最為兇險也是最為無力的一次,讓他充分體會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雖然時過境遷,但見到這賴慕榮,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嘴臭幾句,畢竟一時嘴臭一時爽嘛。
至于賴家怎么想
雙方的仇怨是實實在在的,倘若焦順隱忍不發,難道賴家就會覺得他全無芥蒂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