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原本有意把東西交給鶯兒幾個拿著,偏寶琴淚眼八叉的抱著自己那份不撒手,她也只能在一旁照葫蘆畫瓢。
最后還是探春看不過眼,主動喚丫鬟分擔,寶釵這才從中解脫。
她不著痕跡的在袖子里甩著酸麻的手腕,面上依依不舍道“我這回搬過去只怕再難得自由了,姐妹們可別短了音信往來若能得空去紫金街走一遭,就最好不過了。”
這次搬去紫金街,她就是待嫁之身了,自不好隨意外出,故此才有這番言語。
“寶姐姐莫不是忘了南安郡主的提議”
探春忙道“若果然下帖子請咱們,咱們姐妹再見不難。”
正說著,忽就聽惜春咦了一聲,指著斜下里道“那是不是寶二哥”
眾人聞言都轉頭望去,就見賈寶玉正站在小山腳下,抬頭望著山頂綠樹掩映中的櫳翠庵,一副神游物外的樣子,竟是絲毫沒有察覺到這支娘子軍的到來。
卻原來他把消息傳給薛蟠薛蝌之后,實在沒興致回去復命,便信馬由韁的在園子里胡逛,也不知怎么就到了這櫳翠庵前,然后滿腦子都是妙玉當初灌輸給他的佛理禪機。
眾女雖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瞧他這癡癡作態的,總不會是在肖想新來的老尼姑,于是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只尷尬的偷眼觀瞧寶釵的面色。
寶釵卻倒似乎沒事人一樣,只袖子里的雙手暗暗攥緊。
“唉”
這時就聽惜春嘆道“也不知妙玉去了何處,若能自主,我倒真想跟在她身邊一起修行,日日侍奉佛前,再沒有世俗煩惱。”
“哼”
話音未落,前面就傳來了一聲冷哼,卻是尤氏聽了小姑子這番話,新仇舊恨涌上心頭。
不過轉念她就想到了妙玉如今的境地,不由戲謔道“你要真想見她倒也不難,等改日我打聽到她在何處掛單,便帶你登門討教討教,看她是怎么日日侍奉佛前的”
她特地點出日日兩字,只聽的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想到她與妙玉的仇怨,以及先前與四姑娘惜春之間的口角之爭,眾人也便將之歸類為冷嘲熱諷,沒再往深里考究。
惜春更是眉毛一挑,針鋒相對道“不勞嫂子費心,我日后得了她的消息,自會設法登門求教。”
“那感情”
尤氏還待再說些什么,卻被王熙鳳拿肩膀頂了一下,調侃道“你這是跑我們家斗嘴來了今兒是姨媽家唱主角兒,你們府上的私事兒等以后再掰扯。”
說著,又點名道“三丫頭,去把你哥哥叫過來,不然一會兒老太太不見這心頭肉,又要滿世界找了。”
探春答應一聲,帶著侍書快步向賈寶玉走去,好說歹說,又拿賈政嚇唬他,好容易才勸動了這發癡的呆子。
等兄妹兩個匆匆趕到賈母院里時,也不知賈母都說了些什么動情的言語,只惹得薛姨媽淚如雨下,半跪半坐在羅漢床的腳踏上,拉著賈母一個勁兒的致謝。
雖說薛家在榮國府里,遇到的幺蛾子不在少數,但整體而言,卻還是依靠著榮國府的庇佑,才平安度過了家中無人主事的動蕩期。
老太太雖在林黛玉和薛寶釵之間偏更向前者,但對待薛姨媽母女也從來都是以禮相待,不曾缺少半點
禮數。
因此這四五年下來,心思單純的薛姨媽對這位老太太,竟也寄托了不少的感情。
賈母也顯得比平日里更慈祥可親,反手拍著薛姨媽的手連聲道“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如今雖要搬出去住,可也別短了回來,若不然你姐姐不挑你,我老婆子可也不依。”
薛姨媽重重點頭,正待承諾會常來常往,忽就聽外面說賈政來了。
她忙起身用帕子擦了眼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藏到了王夫人身側。
不想進來的除了賈政之外,還有個熟悉的魁梧身形。
于是這屋里自王夫人以下,倒有大把人的偷偷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賈政聲旁陪襯上。
這時賈寶玉脫口問道“焦大哥怎么沒去衙門”
“嗯”
賈政不快的橫了他一眼,他立刻又鵪鶉似的往后縮。
賈政收回目光,又領著焦順一起見過了老太太,焦順這才笑著沖寶玉頷首道“薛家喬遷,我若不從旁幫襯著些,只怕家母那邊兒都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