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父親問起訂船的事兒,他不由暗自撇嘴,心道皇上都已經奪情了,就算訂好了船又如何,難道還能抗旨不遵,繼續扶靈回金陵老家不成
但他面上畢竟還不敢違拗父親,忙端正身形恭聲道“口頭上訂了一條,不過還須交十兩定錢,才能作數。”
說完,便又迫不及待的道“爹,奪情的事兒”
梅廣顏用眼神打斷了他的話,悶聲道“不止是奪情,皇上還貶了我的官,讓我去工學里給那焦賊做下屬”
說到這一點,他臉上的郁結更甚。
堂堂翰林被趕去給泥腿子匠人做學官,本就已經夠恥辱了,偏自己還要在那家奴出身的焦順手底下做事
那焦賊與薛家勾連甚深,到時候豈能不給自己小鞋穿
自家老子被貶去工學的事兒,其實梅寶森剛才在外面就聽說了,此時見自家老子提起這事兒,一副咬牙切齒的郁憤非常的樣子,忙道“爹,這也未必是什么壞事”
“嗯”
梅廣顏再次試圖用陰沉的眼神打斷兒子。
不過這一次梅寶森可沒就此停下,而是繼續道“您想啊誰不知道咱們家和那焦賊勢不兩立他還能主動把您調去工學不成所以這肯定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可皇上又為什么要把您調去工學”
梅廣顏先是一愣,繼而眼中也漸漸綻放出光彩來,嘴里喃喃道“難不成皇上也擔心那焦賊在工學一手遮天,所以才”
“肯定是這樣沒錯”
梅寶森一口咬定,亢奮的手舞足蹈“要照我說,爹您在工學里大有可為”
梅廣顏也顧不得責備兒子失禮了,自太師椅上緩緩起身,原本佝僂的身形也挺的筆直,顫聲道“是了、是了陛下既要為父制衡那焦賊,自然不可能將我投閑置散,此去工學必有大用,或是明貶暗升也未可知”
“肯定是這樣”
梅寶森更是對自己的推斷信心十足。
顯然上回狠心毒殺祖母卻弄巧成拙的糗事,并沒有讓他改掉自作聰明的毛病。
客廳里父子兩個越說越是亢奮,里間偷聽的梅夫人卻是苦笑不已,丈夫和兒子似乎都認定了,焦順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將仇人調到自己手底下為官。
但她卻不會這么想。
倒不是說梅夫人自視過高,真以為自己憑姿色能把焦順迷住,而是設身處地的想,還有什么比明面上將仇敵呼來喝去,當做奴婢使喚,背地里再侮辱他的妻女,更惡毒更刺激的報復方式
這種事,正人君子自然不屑為之,但那奸佞國賊又豈會顧忌
越想越真,梅夫人一時悲從中來,心想自己這輩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就淪落到這等田地
乾清宮。
就在梅家兩喜一悲的同時,處理完早朝后續事宜的隆源帝,也終于得了空閑,一邊按照太醫的
囑咐,讓裘世安給自己按壓頭上的穴位,一邊閉著眼睛問道“昨兒朕擬的奪情旨意,可曾送去梅家”
“回萬歲爺。”
裘世安忙道“傳旨的奴才一個時辰前就回來繳旨了,奴才因瞧您正忙著處理政事,就壓著沒有立刻稟報。”
“嗯”
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腦海中卻不受控的想到了焦順的那篇小作文。
說實話,這等后世寫實風的記述文他還是頭回得見,偏還是404類型,著實讓人記憶深刻。
況內容還是那般獵奇,以至于他時不時都要翻出來回味一番。
但再新奇的東西看久了也難免乏味,皇帝私底下仿著寫了兩篇,卻又總是差強人意,思來想去,終于還是忍不住把梅翰林調去了工學為官。
一來是滿足自己的惡趣味,想瞧瞧看雙方還能鬧出什么趣事來;二來么,自是暗示焦順不要停,繼續更新。
話說,該給那梅廣顏安排個什么差事,才好促進接下來的發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