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丫鬟忙舉起手里臟兮兮好似抹布的披風,苦著小臉道“二爺方才拿它包花瓣來著,臟成這樣也沒法穿啊。”
“那還不趕緊回去拿件新的來”
襲人舉目四望,嘴里焦急的都囔道“也不知這附近有沒有背風歇腳的所在。”
探春在一旁聽了,立刻想起了一旁假山上趙姨娘曾奮斗過的山洞,只是還沒等她開口,王熙鳳便先沖著反方向一指道“那邊兒有個用葡萄藤搭的秋千涼棚,雖比不得正經房舍,勉強歇歇腳倒還使得。”
眾人便半拖半拽,順著王熙鳳的指引尋到了那涼棚內,一面簇擁著寶玉坐在秋千架上,一面充作擋風的人墻。
襲人拿著帕子從頭頂抹到脖子,正要伸手探進衣襟里幫他把前襟后背的汗水擦掉,忽聽寶玉嘴里翻來覆去的念著林妹妹三字,不由動作一頓,苦笑連連。
原本他就對林黛玉牽腸掛肚的,得了皇帝賜婚之后更是變本加厲,但凡見著與林黛玉有關的東西,就要癡癡愣愣的魔怔一陣子。
這還不算,每每魔怔完又嚷著凡塵俗世多煩惱,倒不如剃了煩惱毛落個逍遙自在。
襲人為此煩惱了許久,今兒見他又犯了病,略一遲疑,便把帕子交給了麝月,示意她接替自己,然后將王熙鳳請到了一旁,悄聲道“二奶奶,林姑娘的親事是不是也該操持操持了”
“嗯”
王熙鳳先是疑了一聲,繼而恍然“你是想來個釜底抽薪”
襲人點頭道“這眼見薛姑娘就要嫁過來了,偏二爺隔三差五總惦記著那邊兒,萬一鬧出什么瓜田李下的事情來依我看,還不如盡早斷了他的念想。”
“說也是呢”
沒等王熙鳳回應,一旁豎著耳朵的探春就搶先道“二姐姐姐、寶姐姐、二哥哥、甚至連湘云妹妹都有了婚約,輪也該輪到林姐姐了。”
她那日屈指算來,就屬林黛玉的威脅最大。
而如今史湘云尚且不曾嫁到焦家,焦家自然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打出兼祧旗號,偏林姐姐那清高自傲的性子,又是絕不會主動提及這事兒的。
所以現階段,只要府里主動給林姐姐尋覓親事,這最大的潛在對手也便可以排除掉了。
“這”
王熙鳳卻并沒有立刻答應,一來她是自小看著林黛玉長起來的,不忍見府里為了寶玉而輕易將她嫁出去;二來襲人想的雖好,可以寶玉這愛鉆牛角尖的性子,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弄巧成拙
于是便敷衍道“這等事兒你跟太太說、跟老太太說都行,卻跟我這當家不做主的說有什么用”
襲人原指著王熙鳳能在太太面前提一嘴她雖是王夫人心腹,卻也不敢越俎代庖去安排主人家的婚嫁大事。
但見王熙鳳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所托非人,正要往回找補兩句,忽聽探春主動道“這事兒也確實不妥,若不然我找機會跟太太提一提,看太太是個什么章程。”
王熙鳳聞言詫異的掃了探春一眼,心道這三姑娘雖然一向管得寬,但這樣的事情平時也是不會沾手的,偏怎么今兒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似乎恨不能立刻把林丫頭給嫁出去
難道是她們兩人之間起了嫌隙
還是說
任憑王熙鳳想破了頭,卻又哪里想得到焦順貨賣幾家,惹得探春憂心忡忡,于是選擇了先下手為強。
她們這里說了一陣子,回去拿衣服的丫鬟便送了件新披風來,而除了那丫鬟之外,還有騎著自行車的史湘云,以及拉著黃包車的翠縷。
史湘云騎到近前,一面片腿下車一面急急忙忙的道“我聽說愛二哥哥身子不舒服,所以特地送了這黃包車來他人呢可是傷到什么地方了”
她一著急就愛二不分,但現在畢竟是要出閣的大姑娘了,再不能像小時候一樣無所顧忌,所以縱使慌急,還是勉力改正了口音。
“姑娘聽這小蹄子瞎說”
襲人瞪了那捧衣服的小丫鬟一眼,噼手奪過她懷里抱著的孔雀羽大氅,邊對湘云解釋,邊分開眾人上前把寶玉裹成了翠綠的大粽子。
史湘云聽說賈寶玉不過是出了一身汗,又有點觸景生情罷了,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向旁邊的王熙鳳、賈探春打招呼。
但這二人卻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方才她們兩個忽以為對方是障礙,但再大的障礙,又怎及得上史湘云這正牌子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