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也道“似咱們這樣的人家還好,外面都把女兒喚作賠錢貨,如今能換來這么些好處,說不得他還覺得是賺了呢。”
話音未落,賈寶玉便躥將起來,臉紅脖子粗的嚷道“男兒身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歡女兒,更恨不能托生女兒身”
旁邊賈迎春被他嚇了一跳,想到自己如今的窘境,又不禁搖頭苦嘆,大感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眾人雖都知道他這是心里話,但將心比心卻又很難認同,一時便又默然以對。
賈寶玉見沒有得到預想中的支持,氣勢不由的弱了三分,又覺著大概是孤證難立,遂又舉例道“不說我,焦大哥得了個女兒,還不一樣是愛若珍寶”
見他梗著脖子站在那里,似乎必要取得認同才肯坐下,薛寶釵忙打圓場道“是了是了,這世間也不都是重男輕女的,莫為了一個狠心人壞了大家的興致,咱們還是繼續打牌、繼續打牌吧。”
有了這個臺階,賈迎春又在旁邊順勢一扯,賈寶玉這才悻悻的坐了下來。
等到牌局再起,林黛玉仍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薛寶琴見這樣也不是個辦法,便主動找了話題與她攀談“林姐姐,焦大哥果真十分寶愛女兒”
“那是自然。”
林黛玉下意識答道“一是因邢姐姐愛屋及烏,二來小初夏也生的喜慶可人,莫說是焦大哥,我每回去了也忍不住逗弄一番呢。”
寶琴順勢又問了些焦家的事情,常來常往的林黛玉自是對答如流。
旁人倒不覺如何,只探春心下愈發焦躁。
雖說林黛玉都是撿焦順不在家的時候造訪,但比起自己來,仍然算是近水樓臺,倘若
她一咬牙,暗暗決定盡快和焦順攤牌,那怕是通過趙姨娘做中間人,也再所不惜。
趙姨娘的廂房內。
穿著花馬甲的趙姨娘一條腿踩著腳踏,一條腿蜷在床上,手里捧著個針線簸箕,邊有一搭無一搭的納鞋底,邊對圓桌旁的趙國基道“如今好容易三丫頭掌了權,你也別總窩在家里養著,好歹先去她那兒領個缺這肥水總不能都便宜了外人吧”
一臉病容的趙國基只是訕訕苦笑,卻不答話。
趙姨娘見狀便把鞋底往簸箕里一丟,惱道“瞧你這窩囊樣兒你怕個什么都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鳳辣子當家的時候,還不是先撿著她的人吃香喝辣她做的初一,咱們就做不得十五”
趙國基臉上越發苦了,支吾道“我不是怕,是這病咳咳咳,這病一直沒好,怕是應不了差。”
“湖涂”
趙姨娘眉毛一立,原本狐媚的五官,愣是擠出些高高在上來“應不了差怕什么難道這府里吃空餉的事兒就少了你先掛個名兒,往后任事不用理,該你的那份兒讓人給你送家去不就成了”
見姐姐一再催逼,趙國基逼不得已,只得吐露實情道“三姑娘如今雖得勢,可女兒掌家總不是長久之計,且不說過了年薛姑娘就要嫁進來了,只說三姑娘自己也大了,一兩年就要出閣,到時候”
“你管那么多呢”
趙姨娘不耐煩的打斷了趙國基,她原是想給娘家兄弟謀點好處,誰成想這個弟弟油鹽不進,真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她一時真想撂挑子不干了,但畢竟趙家的香火還要趙國基來繼承,于是強忍著性子呵斥道“沒囊氣的東西等三丫頭嫁出去,環兒不就頂上來了”
聽到姐姐提起自己那外甥,趙國基臉上的表情頓時又豐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