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笑笑了一陣子,史湘云便問起了賈政、王夫人和王熙鳳。
賈母臉上登時由晴轉陰,無奈嘆道“一早就被王家給請去了不提這個,上回你舅媽不是應下,說讓你挑兩個小戲子么三丫頭,讓人都領了來,叫她們開開嗓亮亮相,也算是熱鬧熱鬧。”
賈探春如今雖然把權利完璧歸趙了,但畢竟掌家半年之久,倒也積攢了不少威望,故此如今有什么事情,老太太也樂意點她的將。
而趁著這會兒功夫,邢岫煙與林黛玉卻悄默聲到了外面。
邢岫煙先給林黛玉緊了緊披風,然后才悄聲問“我聽說這府里下人鬧的愈發不成樣子了,不知可曾波及到你的怡紅院”
“主要是東跨院那邊兒在鬧。”
林黛玉微微搖頭“大觀園這邊兒因先前三妹妹調教的好,倒比別處規矩些縱有什么不妥當的,三妹妹隨手也就處置了。”
“可三姑娘終究是要嫁到我們這邊兒的。”
邢岫煙說著,轉頭往堂屋里搜了眼,又道“連太太都已經心知肚明了,只等去了孝就要行兼祧之事這還是你那舅母主動提起的。”
林黛玉默然不語。
她身處其中,自然能感覺到榮國府的衰敗,當年焦順剛嶄露頭角時,二姐姐與他傳出緋聞,都能讓老太太大發雷霆;現如今卻是上趕著要把女兒嫁過去當兼祧,世事無常莫過于此。
邢岫煙見她不說話,無奈嘆道“事到如今,我也幫不了你什么”
說著,將兩張銀票和一小匣碎銀子遞給林黛玉,道“這些你且拿著傍身吧。”
“姐姐已經幫過我太多了,這些我”
“我給你的,你只管收著就是了雪雁,雪雁”
林黛玉待要推辭,邢岫煙卻直接喊過雪雁,交代她替黛玉收著,整的先暫時存起來,零碎銀子拿來疏通。
雪雁倒不推辭,直接屈膝代自己小姐行了個大禮。
見其如此,林黛玉不覺落下淚來,拉著邢岫煙哽咽道“我何德何能,今生竟有幸遇到姐姐”
“唉”
邢岫煙卻是暗暗嘆息,如今榮國府落到這般田地,只怕是連份像樣的嫁妝都湊不出來了那孫紹祖這陣子時常跑來討要說法,讓榮國府要么退掉彩禮,要么繼續嫁女,榮國府這邊兒卻是既拿不出銀子,又不想將女兒嫁她,于是只能裝聾作啞。
早年間,焦順提及要讓林黛玉做來家兼祧時,邢岫煙還覺得是委屈了林妹妹,故此一直也不怎么積極。
但現如今看來,這條路竟成了林黛玉現階段最好的選擇。
只可惜
這時就見兩個仆婦領著十個小戲子魚貫而入,邢岫煙振奮精神,拉著林黛玉道“走,咱們也進去瞧瞧。”
林黛玉忙拿帕子揩去眼角淚痕,這才跟著邢岫煙回到廳中。
彼時探春已經勒令小戲子們挨個演練拿手的唱段。
兩個仆婦知道今天的重頭戲在史湘云身上,又得了那芳官的賄賂,便伺機湊到史湘云身旁,指指點點的幫著品評。
待芳官上場時,自然是極夸獎之能事,把芳官捧成了戲子里一等一出挑的人物。
當然了,芳官素來唱的正旦,也確實在戲子當中排行前列的存在但是吹她乖巧懂事從不與人爭搶,那純屬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史湘云初時還沒注意,等聽那兩個仆婦夸贊完,仔細打量了芳官幾眼,忽然就想起個事兒來,于是側耳問翠縷道“這個小戲子,是不是就是薛姐姐定親當日,給二哥哥唱思凡的那個”
翠縷盯著打量了一番,篤定道“是她、就是她”
這一下子,史湘云頓覺倒了胃口,沖那兩個仆婦道“她既是最好的,那我就更不能挑走了,合該孝敬老太太、太太才是道理。”
那芳官支著耳朵聽了半天,正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竊喜,冷不丁聽了這一句,登時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