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王熙鳳下意識停住話頭,不多時就聽外面有人稟報,說是榮國府派了人來,想請老爺立刻過府一敘。
外面話音未落,王熙鳳就目光灼灼的鎖定了焦順,大有一言不合就撲上來撒潑的架勢。
焦順暗暗頭疼,又擔心王夫人和薛姨媽也來攪鬧,只好答應去榮國府里走一遭,大不了屆時見招拆招,自己咬死了沒能力幫忙就是。
于是先回到后院里,將事情原委個告知史湘云幾個,叫她們無需擔心自己,這才跟著王熙鳳一起打道回府。
因是各自分乘馬車,故而一路無話。
等到了榮國府已然是掌燈時節,焦順跟著當值管事,輕車熟路的尋至榮禧堂前,就見廳內亮如白晝一般,王仁、賈珍、賈璉分列左右,賈政則坐在最上首主位上,身旁卻是有陣子沒見的賈雨村。
焦順一進門,眾人盡皆起身相迎。
“見過世叔。”
焦順先沖著賈政施了一禮,然后又沖其余人打了個羅圈揖。
等彼此客套著分賓主落座后,他便將目光對準了王仁,正想開口,讓這當事人給自己介紹一下最新的情況,斜下里卻聽賈雨村主動開口:“賢弟可曾看過抄錄的奏折”
“這卻不曾。”
焦順搖頭。
賈雨村便從茶幾上拿起幾頁紙來,親自上前遞給了焦順,示意他先看完再論其它。
焦順先飛快的過了一遍,然后便蹙起了眉頭,目光掃過王仁,以及不知何時已經站到賈璉身后的王熙鳳,不悅道:“這上面的內容,怎么和我先前所知有些不一樣”
按照奏折上的說法,那逃走的副將實系王子騰的心腹,且與王家還有姻親關系,這一來王子騰最初肯為其遮掩罪行,也就說的通了。
但也因此他的行為可說是罪加一等。
這還不是王家隱瞞的所有訊息,奏折上還披露說,被那副將盜走的戰艦,其實是兩廣水師僅存的兩艘旗艦之一,算是兩廣水師現下的門面擔當。
這一來,罪責又重三分。
再有就是,襲擊商船的事情很可能遠不止這一起,根據官方統計,僅只是最近兩三個月,便有數條商船在歸航途中莫名失聯。
而且據說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為王家做海貿生意賺的盆滿缽滿,為免過于招搖,特地選擇在軍港悄悄卸船,不想卻反倒因此激起了將官們的貪念,以至引發了后續一系列的惡件。
說實話,看到這里焦順忍不住有些心虛,畢竟海貿這事兒就是他挑的頭。
不對
自己只是拉王熙鳳和寧國府入伙,可沒讓她打著王家的旗號行事嗯,應該是沒有吧
就在焦順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時,對面的王仁苦笑一聲,郁郁道:“非是有意欺瞞賢弟,我也是直到今日,才得知其中一些細節。”
王熙鳳聽他這么說,心下起疑,于是繞到焦順身后,要過那份抄本仔細端詳了一番她能看賬本,自然是識字的,但也僅只是識字,與林黛玉等一眾才女相比,就顯得粗鄙不文了。
當發現其中的出入之后,王熙鳳也不由著惱,先前光顧著高興了就沒有多想,如今回憶起來,王仁是幌子不假,她和榮國府又何嘗不是被娘家當成了用來迷惑對方的棋子
若非是血脈相連的至親,又是她在榮國府頤指氣使的底牌,以她的脾氣,只怕早撂挑子不管了。
另一邊,焦順等她不慌不忙看完之后,這才沉著臉搖頭道:“太尉這般做法,分明是信不過我等若只是私下里轉圜還罷,我若是不明就里跑去陛下面前分說,豈不要落下欺君之罪”
王仁受此逼問,一時訥訥難言。
而賈政在主位上也是頗為不快,他這陣子沒少為王家的事情奔走,雖然效果寥寥,但也是一片拳拳之心,誰成想卻被大舅哥當成了棋子利用。
若非王家和榮國府一向唇齒相連,他只怕也要撂挑子了。
至于賈璉、賈珍兩個,則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因此面對焦順的質問,榮禧堂內竟就陷入了一片死寂,連個從中轉圜開脫的人都沒有。
焦順見狀,心下登時有了底。
既然王子騰欺瞞在前,自己不敢再貿然出手相幫,豈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于是他也沒繼續深究,而是好奇的問出了心頭的疑惑:“不是說太尉大人手里有他們要命的把柄么怎么前腳剛說要和談,后腳就把事情捅出來了難道他們就不怕魚死網破”
話音剛落,就見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賈雨村身上。
焦順不由大為詫異,這和賈雨村有什么相干
只聽賈雨村輕咳一聲,慢條斯理的道:“其實這事兒,也未必就是那邊兒捅出來的那兩個上折子的御史,素來不黨不群,且也并非兩浙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