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襲人剛在院兒里倒掉了洗臉水,還沒等轉過身來,就見賈寶玉腳步匆匆的往外走。
“二爺”
襲人連忙喊住了他,趕上去追問“你這一大早連飯都不吃,是又有什么急事兒要辦”
賈寶玉一甩袖子,愁眉不展的道“掐指一算,派人去蘇州找林妹妹也有小二十天了,也不知南邊兒有沒有消息傳回來,我正打算去找老太太問問呢。”
說著,又扼腕嘆道“只恨那電報鋪的太慢,不然若能得林妹妹千里傳書,便是一字千金也值了”
“這話可不敢胡說”
襲人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著嗓子道“因今年老太太過壽的事兒,老爺太太連同三姑娘在內,都在為銀子發愁呢,你這時候再說什么一字千金的,豈不是自找沒趣”
頓了頓,又道“再說了,若真有林姑娘的消息傳回來,老太太又怎么可能瞞著你”
賈寶玉一想也是個道理,不由愈發沮喪起來,垂著頭轉過身緩緩往堂屋里走,眼見就要進門,忽又改了方向,把胳膊往廊柱上一橫,將半張臉埋上去,悶聲道“伱說,會不會、會不會當初那個夢”
“二爺怎么又提起這事兒來了”
襲人正準備寬慰他,忽就掃見一個婆子在門外探頭探腦張望。
襲人眉頭一挑,去前幾步問“嬸子是有事情找我們爺,還是”
那婆子忙點頭哈腰的進門,陪笑道“適才有人給二爺送了一箱禮物,因見二爺正跟姑娘說話,我們就沒敢貿然進來打攪。”
說著,沖身后招了招手,便有兩個健仆抬了口箱子進來。
因見箱子不似等閑俗物,外面甚至還包著不少赤銅作為點綴,襲人不由奇道“這是哪家送的”
“來人沒說,只說是主家姓林,還說二爺見了就知道”
“姓林”
原本還趴在柱子上的賈寶玉,聽到這個林字登時來了精神,圓瞪著著淚痕點點的眼睛,三步并作兩步搶到近前,先圍著轉了一圈,然后奇道“這東西怎么打開”
“說是有個什么卡扣。”
那婆子說著,正要上前幫著找機關,卻被賈寶玉橫臂攔住,嫌棄的道“好了、好了,東西放在這里就成,沒你們的事兒了,都退下去吧。”
等那婆子悻悻而去,賈寶玉忙將麝月碧痕等人喊了出來,眾人七手八腳的在那箱子上摸索。
不一會兒,碧痕便叫道“應該是這里了”
說著,伸手用力一按,那箱子果然咔噠一聲彈開了。
賈寶玉大喜,想也不想便掀開了箱蓋,然后就看到一條血淋淋的大黑狗正蜷縮在箱子里,四肢扭曲反轉,軀干開膛破肚,五臟六腑盡皆暴露在外,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脖子被砍斷了五分之四,只留頸后一層皮囊相連,須肉模糊的正中間,一根乳白色喉管兒正顫巍巍的搖曳,似是在跟他打招呼。
那死不瞑目的狗頭微微翹起,向著賈寶玉張開滿是血污的嘴,更像是在控訴自己的悲慘遭遇一般。
見到此情此景,怡紅院內一片尖叫之聲,原本簇擁在箱子旁的丫鬟們,瞬時做了鳥獸散,只余下賈寶玉圓睜著雙眼與那狗頭對視。
有新來的見此一幕,還忍不住感嘆寶二爺畢竟是男兒身,這膽子就是比女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