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嬸子,來旺嬸兒!”
不想剛走出沒多遠,就聽身后有人脆生呼喚。
回頭望去,卻是個年輕女子追了過來,她見來順母子駐足,嘴里也停了呼喊,纖腰漫展微步急趨,腳下雖快,儀態卻不見絲毫散亂。
徐氏見狀也忙迎了上去,問:“可是奶奶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那年輕女子來到近前,卻是先大方的端詳了來順一番,這才對徐氏笑道:“來順果是大好了,嬸子前些日子茶飯不思的,倒唬的我以為他怎得了呢。”
“也虧了你送的那些好藥材!”
徐氏說著,見兒子在一旁只是訕笑,忙提點他道:“愣著做什么,還不快謝過你平兒姐姐。”
原來是平兒!
賈璉的通房丫鬟,王熙鳳的頭號心腹,也是原書中濃墨重彩的角色之一。
來順一面唯唯稱謝,一面暗暗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見她一身鵝黃長裙,頸蘊銀線、腰綴流蘇,纖纖皓腕上環著金鐲,高高發髻上斜著玉釵,周身不說珠光寶氣,卻也自有一番富貴光景。
偏她面上又清湯寡水,并不見多少脂粉點綴,只素著一張雅淡可人的瓜子臉,滿滿都是和煦親切。
都說是可遠觀不可褻玩,她卻是讓人親近,偏又生不出半點妄念來。
可也正因為有仆如此,倒讓來順愈發遺憾沒能見到王熙鳳了。
這時就聽平兒笑道:“我不過是個跑腿兒的,值的什么謝?要謝也該謝二奶奶才是。”
說著,略略壓低了嗓音:“嬸子最知道她的,慣是個護短的性子,那日一時著惱下了重手,過后也后悔的緊呢。”
這話來順最多只信了三成,護短或許是真的,但要說王熙鳳后悔打了自己,卻怕是絕無可能——否則她也不會見都不見,就把自己給打發了。
不過想法歸想法,來順面上卻不敢顯露,忙同母親一起連連稱謝。
閑話幾句之后,平兒這才提起正事來:“奶奶讓我跟嬸子說一聲,鍋爐房那邊已經掛了來順的名兒,等初十莫忘了讓他過去。”
鍋爐房?
這榮國府已經開始用鍋爐供暖了?
“鍋爐房?”
徐氏一聲輕呼,脫口抱怨道:“那地界又臟又累的,我家來順怎受得……”
說到半截,想起這是王熙鳳的交代,忙又強行收住了話頭,訕訕的往回找補:“倒不是嫌這差事辛苦,實在是順兒如今也大了,這成日里煙熏火燎,弄得跟個灶王爺似的,就怕會耽擱了婚姻大事。”
“嬸子莫急。”
平兒寬慰道:“這回事情鬧的太大,總也要在人前做做樣子,這鍋爐房的差事又不是常設,等到明年開春暖和了,自然有好差事等著他呢。”
說著,又轉向來順:“你這幾個月在鍋爐房好好磨磨性子,可不敢再生事了!”
她說這話時雖帶了幾分嚴肅,眉目卻依舊和藹可親,故而來順也腆著臉嬉笑以對:“姐姐只管放心,我這回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不說大徹大悟立地成佛,怎么也得有些長進不是。”
平兒聞言明顯有些詫異,忍不住又打量了來順一番,這才點頭道:“倒是比以前機靈多了,老話兒都說福禍相依,你要真能從此改了性子,也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說著,沖徐氏微一躬身:“嬸子不是還要去梨香院么?二奶奶那邊兒離不開人,我就不耽誤你們了。”
與徐氏道了別,她就轉身原路折回。
但走出幾步后,平兒突然又回頭問道:“來順,聽說那晚酒醉之前的事情,你都記不清了?”
不等來順反應,她又自問自答:“忘了也好,只是以后千萬仔細些,什么人能結交,什么人來往不得,總要心里有數才是。”
【PS:寶二爺是二房的小排行,璉二爺才是榮國府的真二爺,賈璉身邊的人稱呼寶玉為寶三爺,才是正理。
開國時寧國公是長兄,提起來必然是以寧榮二府稱呼,周遭也該依此命名——即便后來西風壓倒了東風,原本定下的地名也不會輕易改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