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咱們潘管事卻跟我說,既然這差事都分派好了,若單免了焦老頭的活兒,對別人就不公平了!而這事兒既然是他疏忽在先,理該就由他頂上焦老頭的缺!”
說到這里,他搖頭感慨道:“到底是讀過書的人,這說話辦事就是跟咱不一樣!”
說罷,他起身走到人群中央,幫潘又安重又盛了些菜,連同兩個玉米面貼餅,一起送到了潘又安面前,言辭懇切的道:“潘管事,我知道你是累過了勁兒,可多少總得填補些。”
潘又安怔怔的望著他,像是在懷疑眼前出現了幻覺。
好半晌,他突然低頭用袖子抹了把臉,然后接過飯菜,打了雞血似的竄起來,大聲道:“規矩是規矩,定下了就不能亂改!但讓八十老翁操持苦役,潘某又于心何忍?少不得也就只能賣賣力氣了!”
這一番抑揚頓挫慷慨激昂的,和方才那頹廢模樣簡直是天地之別。
來順見狀,便干脆把這‘舞臺’留給潘又安,悄默聲的又蹲回了原處。
“小子。”
剛蹲好,旁邊就焦大就遞來了異樣的目光:“你這是要收服他?”
“想讓人真正服氣,哪那么容易。”
來順往墻上一靠,懶洋洋的道:“再說了,收服他有個鳥用?我只是覺著,難得遇見這么慫的貨,要是輕易被別人趕走了,也怪可惜的。”
焦大聽完,又定定的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罵道:“特娘的,焦爺爺年輕時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滿肚子花花腸子的——要早個二十年,老子這會兒就得啐你一臉!”
“呵呵~”
來順沖他一咧嘴,認真的道:“要早上一個月,‘我’這會兒就得打你個滿臉花。”
焦大瞪大了眼,來順卻是自顧自撿起飯碗,呼嚕呼嚕扒了干凈,然后長身而起,揚聲道:“吃飽了就都散了吧,明兒一早不是還要上工么。”
潘又安的長篇大論被打斷,卻也急忙附和道:“對對對,明兒還要上工呢,吃飽了就各回各家吧。”
說是各回各家,其實這院里的雜役,倒有一多半睡的是大通鋪——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也不會有人為此去矯正潘又安的說法。
等眾人三三兩兩的去了,只余下來順、焦大、潘又安。
潘又安便又恢復了那怯懦的模樣,畏首畏尾的沖來順張了張嘴,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畢竟直到現在他也還沒想明白,來順為何要幫自己挽回顏面。
卻聽來順道:“趙益、張炳應該是瞧見了,你最好拿些封口費出來,也免得他們傳出去。”
其實來順早就囑咐這二人守口如瓶了。
不過既然是自己人,順帶幫他們討些好處,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曉得了。”
潘又安怯怯的應了,又忍不住囁嚅道:“你為什么、為什么……”
“小潘啊。”
來順又上來勾住了他的脖子,語重心長的道:“哥哥這樣的老實人,是最不愿意和人起沖突的,大家和和氣氣的難道不好嗎?”
來順這話,潘又安哪里肯信,但嘴里還是順著他道:“對對對,大家若能一團和氣,就最好不過了。”
“咦?”
來順故作驚異的看向潘又安:“你也這么覺得?”
“當然,我……呃!”
潘又安下意識的點頭,卻冷不防來順驟然發力,直勒的他臉上由白到紅、又由紅變青,這才收束了力道。
潘又安劇烈的喘息、咳嗽著,就聽來順又在他耳邊問:“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招惹我?是欺負老實人不會發火么?”
說著,又捏住他的下巴,讓他與自己四目相對,一字一句的道:“哥哥今兒教你個乖,真要惹得老實人發了火,可未必還能收的住力氣!”
不等潘又安回應,來順又一把將他推開,嘴里嘟囔著:“走了,回去還得抓緊時間睡一覺。”
丟下這話,便徑自揚長而去。
潘又安驚魂未定的望著他的背影,眼里滿是畏懼惶恐之色。
“讓你日弄鬼呢?!”
這時就聽焦大罵道:“你算個捷豹的老實人!”
“哈哈哈……”
來順大笑,頭也不回的問:“老頭,明兒晚上我請客吃酒,你來不?”
“來!不來的是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