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面圣時,皇帝曾稱贊焦順雖出身低微,卻能跳出桎梏、放眼天下。
一時間,王子騰倒生出些悔意來。
若早知道焦順有此能為,當初就不該讓來家做陪房,留在家中輔佐妻兒,自己也就不用時時牽掛、放心不下了。
不過轉念又一想,若來家父子不曾陪嫁到榮國府里,也未必就能在一眾老仆中脫穎而出,說不定反而被蹉跎埋沒了。
于是也就不再計較這些,只是堅定了要拉攏焦順的念頭——如果合適的話,甚至可以讓其成為自己在京城的利益代言人。
但與此同時……
王子騰一面微微頷首,一面卻道:“陛下果然慧眼如炬,好了,你自去忙你的就是——初五若有閑,不妨回家里坐坐。”
聽了這話,焦順一時有些莫名其妙,這把自己叫來作陪,卻沒等孫紹祖趕到,就又要把自己打發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
見焦順愕然,王子騰忽的哈哈一笑,捻須道:“老夫要與那孫紹祖說的,正與你方才所言一般無二,你若在場旁觀,老夫豈如同是在鸚鵡學舌?屆時只怕彼此都不自在,還不如先打發了你,再與他談。”
焦順這才恍然,忙訕笑著躬身告退。
等出了偏廳,他卻禁不住有些發起愁來,說什么‘初五若是有閑’,自己就算是再咱么忙,難道還敢爽約不成?
瞧這意思,王太尉是篤定要拉攏自己了。
如此一來,以雙方地位的差距,以及舊日的關系,想要按照先前設想的那樣,盡量保持距離撇清關系,就沒那么容易了。
而且若是惱了如日中天的王子騰,只怕也沒什么以后可言了。
唉~
且行且看吧。
…………
另一邊,女眷所在的西廂花廳內。
由黛玉、寶釵領銜的鶯鶯燕燕們,正將賈寶玉眾星捧月一般迎入廳內。
王熙鳳和李紈雖未出迎,卻也都是起身等候。
眼見他滿頭是汗的樣子,王熙鳳一面忙命平兒奉茶,一面半真半假的埋怨道:“小祖宗,說不讓你去你偏要去,去便去了,怎么鬧到這么晚才回來!芹哥兒和蕓哥兒呢?怎么也不說看顧著些!”
“不怪他們。”
賈寶玉一面用黛玉剛遞過來的帕子擦汗,一面興沖沖的道:“我是瞧他們貼的喜字忒也亂套,就費了些功夫在新娘子家門前,拼出了磨盤大的百年好合四字。”
按時下的婚俗,大婚的前一天,新郎家中要派人去娘家送催妝禮,并在沿途轉角以及磨、碾、井沿等處張貼紅底喜字。
等到了新娘家中,由老成持重長輩負責與新娘父母,復核成婚當日的流程,而年輕小子們則是一面繼續張貼喜字,一面向新娘的家人討要喜封。
賈寶玉因不耐煩在廳中久做,便討了這催妝的差事。
到了新娘家中,別人都一窩蜂的鬧著要喜封,他卻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在新娘家門外一筆一劃的,用數百張喜字拼出了偌大的百年好合。
這也就是他了,換成第二個人如此墨跡,累的大家枯坐久等,只怕早成了眾矢之的。
聽寶玉說出晚歸的緣故,眾人不覺都有些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