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一刻【下午5:15】。
襲人挑簾子進了里間,見秋紋麝月一個抱著大衣裳,一個捧著著金帶囊佩等物,皆是滿臉焦急又無奈的,看著賈寶玉在屋里來回踱步。
“我的小祖宗!”
襲人不由得的頓足道:“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里團團亂轉?快、快把衣服換上,莫讓老爺在家久等!”
說著,奪過秋紋懷里的大衣裳,就要給賈寶玉披掛。
而經她這一催促,賈寶玉終于止住了腳步,兩手死死攥著柄扇子,咬牙切齒的賭咒道:“罷罷罷,死便死了!今兒我就算拼著一死,也要求老爺開恩放晴雯回來!”
這幾個月他雖探望的少了,到底沒忘了晴雯這心頭肉,曾不止一次在王夫人跟前夾纏。
王夫人被兒子煩的緊了,干脆一股腦推到了丈夫身上,聲稱若是朝令夕改,只怕老爺回來會怪罪自己治家不嚴,故此錯非是得了賈政首肯,斷不能就這么讓晴雯回來。
為此,賈寶玉這些日子攢了一肚子的說辭,甚至還尋了黛玉、寶釵幫著參詳,只等著父親回來把事情辯個清白。
可如今事到臨頭,寶玉卻又忍不住慫了。
這鼓了一下午的勁兒,好容易才湊足了血氣之勇,便忙催著丫鬟們披掛穿戴,然后又一鼓作氣的趕奔父母家中。
與此同時。
王夫人在葡萄架下擺開藤幾竹椅,正與薛姨媽手捧香茗隔桌對坐。
姐妹兩個閑談幾句,薛姨媽忽然揮退了左右,將孤芳自賞的豐熟身子微微前傾,悄聲問道:“這大好的日子,姐姐卻怎么像是揣著心事似的。”
王夫人瞥了薛姨媽心口一眼,見那銀灰底兒暗金鎖邊的衣領內緊外松,明明遮了大半,卻偏又給人不設防之感,便沒好氣道:“我自然是在為你發愁!如此年紀又是寡居,偏要追什么時興——也虧得寶釵不似你這般!”
感受到姐姐的目光,薛姨媽坐正了身子,亮出那一身修剪得體的留仙裙,掩嘴笑道:“我這一身既素且暗,又不曾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真要論起來,趙姨娘才稱得起是爭奇斗艷呢。”
說完,見王夫人臉上變色,她這才后知后覺的恍然道:“莫非姐姐是怕被她蓋過……”
“呸~”
王夫人啐了一口截住薛姨媽的話茬,瞪眼道:“我這年紀還能奢求什么?至多不過是擔心老爺的身子骨罷了。”
約莫是她自己也覺著這話太假,于是忙又岔開話題道:“趙姨娘也有意要把環哥兒送去學堂——這前有侄兒后有兄弟的,寶玉又如何逃得過?偏他最是不上進,斷不肯乖乖入學,若因此惱了老爺,卻如何是好?!”
“這……”
薛姨媽略一遲疑,便又笑道:“今時不同往日,寶玉跟著順哥兒在工部歷練了半年,連萬歲爺都贊他人才難得,老爺又怎會苛責于他?”
“唉~但愿如此吧。”
王夫人嘴里嘆氣,臉上卻不由自主的透出光彩來,顯是被戳中了得意之處。
她先前溺愛寶玉,總被賈政說是慈母多敗兒,可現如今得了皇帝親口認證,丈夫總該無話可說了吧?
恰在這時,賈寶玉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進來,悶頭就往堂屋里闖。
“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