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邢氏終于瞅準了機會,攔下了忙里忙外的王熙鳳。
王熙鳳一見是她,先就暗罵了聲‘晦氣’,面上卻忙陪笑道:“太太若有什么吩咐,讓人傳個話,我們照著辦就是了,怎么還勞動您的大駕。”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邢氏下意識冷笑一聲:“怕只怕我三令五請的,某些人也只當做是耳旁風!”
說完之后,她卻又有后悔了。
畢竟這回來是有事相求,而且討要王熙鳳的陪嫁家人身契,就等同于是謀奪對方的嫁妝一般,即便是頂著婆婆的名義,也絕占不了什么道理。
故此合該放低身段才是。
想到這里,邢氏僵硬的轉成笑臉道:“不說這些,我找你,是琢磨著那焦順畢竟不比從前了,繼續扣著他娘老子做奴才,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王熙鳳聞言就是一愣。
昨兒王夫人才剛跟她說了這事兒,打算給賈母過完壽辰就給來旺夫婦脫籍,誰曾想今兒邢氏竟也提起了此事。
不過想到邢氏當初說要把侄女許給焦順,如今又特地把邢岫煙一家從南邊請了來,王熙鳳也只以為她是急著與焦家結親,倒沒多想什么。
故此一笑道:“不瞞您說,媳婦早就惦記這事兒呢,準備等過了老太太的好日子,就給來旺夫婦脫籍。”
邢氏聞言暗道好險,得虧自己及時下手,否則老爺那里只怕就不好交代。
她急忙道:“這等事總要講個事出有因,不然外面還以為咱們捧高踩低呢——不如你把他們夫妻的身契給我,我自想個穩妥的由頭,再給他們脫籍不遲。”
這下卻終于引起了王熙鳳的警惕。
蓋因這闔府上下,誰不知道賈赦夫婦是最不講體統的,偏怎么突然就顧及起榮國府的顏面風評了?
于是王熙鳳笑著婉拒道:“我身邊的人,又怎好勞太太勞心費力?您只管放心就是,媳婦一準兒安排的妥妥當當。”
邢氏倒也料到事情不會一帆風順,又試探了兩句,見王熙鳳愈發堅決,咬死了不肯交出來旺夫婦的身契。
她便退而求其次道:“既如此,我就不多事了——不過等到她夫妻脫籍的時候,可一定要有我在場才成!”
這是邢氏和賈赦商量出來的法子,只要王熙鳳應承下來,邢氏屆時就可以硬拖著不肯露面,暗地里催逼焦順拿銀子贖身。
王熙鳳不明就里,還以為她也是想市恩于焦順。
雖然有些不情愿,但這畢竟沒什么要緊,況且也不好因為些許小事掃了婆婆的顏面,故此她便應承道:“既然太太有意,媳婦自然……”
“二奶奶、二奶奶!”
這時平兒突然滿臉焦急的尋了過來,似是要稟報什么,見到邢氏在旁,忙又臨時改口道:“老太太讓太太和二奶奶趕緊過去,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婆媳二人見她申請有異,心下都有些納悶。
邢氏不便探問,王熙鳳卻沒有顧慮,當下忙將平兒拉到一旁,追問究竟。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
平兒悄聲道:“老壽星方才突然就惱了,那臉陰的什么似的,吩咐讓一家子人都去榮禧堂湊齊——待會兒奶奶可千萬仔細些!”
這一說,王熙鳳就更莫名其妙了。
大好的日子,又趕上賈政千里迢迢回來,方才老太太直樂的合不攏嘴,怎么突然就惱了?
莫非是寶兄弟……
想到方才一直不曾見到寶玉,王熙鳳就以為是寶玉又鬧出了什么亂子,不由的暗嘆一聲,隨即打起精神就準備從中說合。
等到了榮禧堂內,見到一臉頹唐的寶玉,王熙鳳就更是認定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