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寶玉在怡紅院里,身上雖疼痛,可姐妹們每日里成群的上門探視,又變著法子的逗他開心、陪他解悶,寶玉一時只覺瑤池仙境也不過如此
什么父母嫌隙、什么朋友情義,統統都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每日里歡喜的什么似的,恨不能從此一病不起。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林妹妹雖也時不時跟著眾人過來,卻始終淡淡的,比別人都要疏遠生分。
當然了,這已經比先前要強出不少了。
以至于賈寶玉總幻想著,自己不過是受了傷,林妹妹就來探望自己,倘若就此死了,兩人的關系是不是就能恢復如初了
種種事情非只一日,等塵埃落定已然到了五月初。
這天傍晚。
焦順、來旺父子從衙門里回來,各自回屋褪去外套,焦順又連灌了兩盅冰鎮酸梅湯,這才稍稍解去暑意。
赤著兩條毛腿坐在羅漢床上,從玉釧劈手奪過蒲扇,狠命的搖了幾下,嘴里問道“太太今兒又去紫金街監工了”
“一早就去了。”
玉釧有些泛酸的答道“晴雯、五兒一個沒帶,倒帶了紅玉和香菱去。”
聽說是紅玉和香菱跟了去,焦順心下登時寬心了不少。
這兩個丫鬟一個最是伶俐一個最是乖巧,有她們護持左右,必然不會讓徐氏出什么意外。
不過
焦順仍是覺得不妥,無奈搖頭道“這大熱天的,母親總也該注意自己的身體等母親回來,我再跟她說說去”
正說話間,邢岫煙挺著七個多月的肚子從里間出來,滿臉歉意的道“下午冷不丁乏了,原想著瞇一會兒就好,不想爺都回來了我還沒醒。”
“你睡你的就是,外間又不是沒人伺候。”
焦順說著,招呼邢岫煙在對面坐了,一面隔著炕桌給她扇著風,一面笑道“我今兒和內務府的人談公事,順道打聽了一下你母親的事兒,她在里邊倒也還算適應,手下管著三十幾個女工,平時用不著做活兒,還有個副手幫著跑腿聽說辦公的地方鄰近筒子河,比咱們這兒還涼快呢。”
邢岫煙仔細聽了,先是松了口氣,繼而又不安道“爺每日里公務繁忙,偏我娘家還給您裹亂,實在是”
“這有什么”
焦順因用力搖扇子又有些燥熱,便示意玉釧又倒了盅酸梅湯,邊喝邊道“外面雞零狗碎的事情我都沒少管呢,何況涉及到你的生身父母”
隨即,他又正色起來“不過有一樁可要說在頭里,你老子若是花光了錢找上門來,你可千萬不能心軟最好連見都不見,省得擾亂心神傷了胎氣”
邢岫煙也鄭重點頭“爺放心,我心里有數。”
這時司棋收拾完床鋪,從里面走了出來,接過焦順手里的蒲扇,站在邢岫煙身旁一面打扇,一面隨口閑話道“爺可曾聽說了大老爺這幾日天天去老太太屋里,哄著老太太拿銀子出來,說是要辦什么求福禳災的法會,好給二老爺和二太太沖一沖呢。”
焦順讓玉釧又尋了柄折扇來,捻開了故作斯文的往胸脯上呼扇,嘴里不屑道“什么法會,分明就是巧立名目,想從老太太手里撈錢你們平日里多留意些,若真讓他給辦成了,咱們正好把那五千兩銀子討回來”
司棋把眼一橫“這銀子當初就不該借給出去,真不知爺怎么就被大太太給哄住了”
“咳”
焦順訕訕的清了清嗓子,假裝閉目養神,卻忍不住想起邢夫人那別具一格的抵押憑證。
說來
盯緊賈赦的事兒,還是交給邢氏更妥帖方便,等這兩日有暇,不妨約她出來聯通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