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尤氏笑吟吟的從外間進來,坐回梳妝臺前,一面把方才試著還算可心的首飾全都披掛起來,一面不屑道“除了那幾件舊的不算,剩下的都是我這一二年與人合伙做生意,辛辛苦苦一點點積攢下來的,與他有什么相干”
說著,她顧盼著簡單修整了幾處瑕疵,然后又把目光放到一旁的脂粉,但猶豫再三,考量到這東西或許會影響到嬰兒,終究還是沒敢涂抹。
自梳妝臺前起身道“母親、二妹妹,我實在是有些乏了,你們不如先去外面用些飯菜,等午后咱們再說話。”
這一面精心打扮,一面卻又說是乏了,莫說是尤老娘了,便連一貫粗枝大葉的尤二姐,都隱隱覺察出不對來。
但母女兩個也不敢多問,忙告辭出了尤氏坐月子的小院。
跟著丫鬟路過后宅時,就聽花廳里絲竹悠揚,又伴有女子引吭高歌,男人轟然叫好的聲音。
尤老娘下意識問了句“府上這是來客人了”
引路的丫鬟隨口答道“是西府那邊兒的焦大爺來了我們老爺昨兒就給他下了帖子,聽說是要談什么大買賣呢。”
想起方才尤氏的言語,尤二姐這回難得多了個心眼,順桿爬的打探道“我姐姐方才說跟人合伙做生意,難道指的也是這位焦大爺”
“這”
那丫鬟尷尬的訕笑兩聲,支吾著正不在該如何作答,一旁的尤老娘忙瞪了女兒一眼,陪笑道“姑娘別管她,咱們不是要去用飯嗎我這肚里還真有些鬧饑荒呢。”
“對對對,還是吃飯要緊”
那丫鬟松了口氣,著急忙慌的把二人帶到一處小廳,又說是幫著催問飯菜,就火燒屁股似的逃了出去。
尤二姐看左右無人,便吞吞吐吐的問“娘,我怎么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對啊外面有姐夫,再不濟也有蓉哥兒、薔哥兒,如何輪得到姐姐出面與人做生意”
“噓”
尤老娘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做賊似的往外張望了一番,確認安全之后,這才壓著嗓子道“你當你妹妹是因什么惱了她這些事兒只管鎖在肚子里,可千萬不敢說出來”
尤二姐這才后知后覺的,想到了近來尤氏與妹妹之間的種種異狀。
半晌,她又忍不住擔心道“我瞧那丫鬟似也若傳到姐夫耳中,可如何是好”
“你當你姐夫不知道”
尤老娘嗤鼻“當初就是他親自拉的皮條,如今這府里大把的開銷都指著那焦大爺,你姐夫只怕還覺著是做了樁好買賣呢”
驟然聽到這樣毀三觀的事情,尤二姐一時震驚的瞪圓了美目,直到仆婦送了飯菜來,才漸漸從這巨大的沖擊當中恢復過來。
她也沒心思再吃飯了,拉住狼吞虎咽的尤老娘,又納悶的問“姐夫可是寧國府的當家人,那焦大爺不過是個六品小官,怎么就”
“你懂個什么”
尤老娘其實也最近才聽了個一知半解,但如今女兒問起來,卻立刻擺出無所不知的架勢,居高臨下的教訓道“這國公府名頭雖大,可你見誰身上有正經官職那焦順官兒雖不大,卻是工部一等一的肥缺,手底下好幾十萬做工的,又管著給皇帝老子宰相大官兒們修房子,這銀子還不嘩嘩的往他手里淌”
說到這里,她把手攤開在女兒面前,將五根指頭緩緩分開,夸張的道“從手指頭縫里漏出些銀子,都夠把這屋子給填滿了”
這一個敢說,一個還真信。
尤二姐聽的目眩神迷,吃飯都沒滋沒味兒。
若說尤家這兩個姐妹,一個最愛那些金銀首飾、錦衣玉袍,一個最見不得那風流倜儻貌比潘安的男子,堪稱是貪財好色占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