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星說完,撐著下巴環視整個春和殿,她曾經是多么希望可以住在這里啊,不只是因為華美的裝潢,還因為,住在這里,即代表擁有父皇最單純的愛意。
可惜,一切破滅得太快了,讓她連一絲期待都不想再抱有。
姒月許久沒有作聲,姒星看她呆滯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花朵養于溫室,果然不知世間嚴寒骯臟。
“小殿下是父皇和皇兄心尖上的,這些骯臟污穢之事,竟真的一點都沒有進到耳朵里。”
“皇姐,當真如此恨父皇?恨我?”姒月愣愣的,沒想到一向溫婉的五姐在心中藏著如此多的恨意。
“月兒以為,我只是因為父皇的偏心么?”姒星飲盡杯中的茶水,輕蔑地笑道,“人心是什么樣的,我遠比你清楚,何況是父皇這樣的皇帝,便是偏心你我也無話可說,我最無法容忍的,是他從頭到尾,從未把我當成過他的女兒!”
姒星狠厲的叫道,尖銳的喊聲把姒月嚇了一跳:“他讓我嫁給齊越,說我會恨他,卻不敢背叛他……”
“背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姒星仰頭放肆笑著,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在他心里,我是什么?一個不敢出賣他的間諜,一個有用則用,不用即棄的棋子,卻唯獨,不是他的女兒……”
姒月下意識避開姒星掃過來的陰鷙目光,她大概猜到姒星說這么多是為什么。
她是想告訴自己,父皇和皇兄原本就非善類,她做再多,也不及父皇手段半分狠辣。
只是,她雖然同情姒星,卻絕不可能為這些事情站到父皇的對立面去。
不論他們曾經的做的事有多少違背仁義道德,至少對她來說,他們永遠都是最好的,超過天下所有人。
那么……若未來姒星依舊決定站在齊越那邊,她就只好對不起這個當了自己十余年姐姐的人了。
“所以,作為他庇護你的條件,五姐你便以皇族公主的身份,在天下人面前幫齊越正名?替他拉攏民心?”
“不錯。”姒星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將剛才的滿腹怨氣收回肚子,“齊越雖然懷有家恨,但武氏滅門之時他甚至還未降生,所以他的家仇,不過是用來掩蓋謀逆的幌子。”
“他既然縱橫沙場十年,自然也想得到,如果把姒家悉數殺盡,他便是坐上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有我這么一個送上門愿意配合的公主,他當然樂見其成。”
姒月看著她暢快模樣,試探的說道:
“五姐費盡心思,借齊越的手殺掉皇兄他們,可現在,也不過是委身淳南王府,若比起當年在皇宮的日子,現下也未見得好去哪里。”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姒星捋順散下的發絲,人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溫婉和氣,“我是想要擺脫父皇、皇兄,卻不只是想要自由,對我來說,有一個家,遠比我獨自闖蕩江湖,更能讓我滿意。”
“家?你是想去喜歡他?”姒月有些訝異,“五姐連父皇、皇兄都能舍棄,現在居然想跟這樣一個人有一個家?”
她越說越好笑,覺得姒星的想法簡直有些不可理喻:“齊越心思詭詐,我們是他的仇敵,他怎么會真心待你?你留在他身邊又何來安穩?”
“那又如何?”姒星不在意的笑笑,“純粹的利益更能讓我們的關系有所保障,只要他仍舊需要我,永不舍棄我,我便會一直以淳南王妃的身份在他身邊,不會選擇背叛,我要的家也僅僅如此而已。”
姒月看著眼前陌生的姐姐,有些悲傷亦有些愧疚。
悲傷于她早選擇齊越,愧疚于她因為父皇而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但她最終沒有多說什么,只擔憂的勸告姒星:
“齊越絕非善類,皇姐你……切莫先動真心。”
姒星聽完這話,掩面輕笑兩聲,卻并不摻雜愉悅的情緒,冷漠的看向姒月:
“難道……月兒不喜歡他嗎?”
姒星站起來,居高臨下的凝視她,“以你的身手,當時若真想殺掉齊越,那兩劍又怎會要不了他的性命?”
“小妹,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只會自欺欺人。”
……
……
“月兒、月兒……”
“你沒事吧?”
姒星嘲諷的輕哼從姒月耳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宋良略帶焦急地聲音。
“常藥師呢?怎么還沒過來?”
“攝政王說,張娘子驚懼過度,將太醫院所有太醫和藥師都傳喚過去了。”一道戰戰兢兢的男音回答了宋良。
“真會挑時候,偏偏這會子鬧什么驚懼。”
姒月費勁將雙目睜開一條縫隙,隱約看見宋良跟他的小廝天冬在她身邊說話,臉上那抹焦躁的情緒是她這么多年來從未在宋良臉上見過的。
“宋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