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的雨,是入夏的第一場雨,來時便是聲勢浩大,大概是積壓了多時,生蓄磅礴,久久不歇。
雨勢到了日旦時分才開始衰落,可后勁也是綿長,臨近卯時都不見倦怠,依舊淅瀝著。
破曉比前幾日來的晚了許多,驅散了些許陰霾,乍亮時還能隱約看見一個月牙懸掛在天邊。
一日的起始就是這樣一股蕭肅,整座奕北皇城似乎還未醒來。
然而此時,雅瀾宮外卻迎來了一位“貴客”。
他一手撐著一把鵝黃的傘,一手背在身后。
厚實的身軀,踏足穩重,信步而至,卻不見地上的積水濺起。
他行進到雅瀾宮的正門外,向門廊下的宮人報上身份。
那宮人遙遙見他走來,便覺得這雨幕中的身影頗為熟悉。
待他走近,些微揚傘,露出藏在傘下的臉龐,尚未出聲,那宮人就變了臉色。
宮人在恍惚中聽完他報上身份,說明來意,而后躬身請他稍等片刻,旋即便撐起傘,邁著碎步匆匆跑進院內稟告。
寢殿內,邱雅棠聽聞來人是誰,驚然坐起,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昏沉感一瞬消散。
“你說誰來了?”
再一次詢問,再一次確認。
到了此刻邱雅棠深覺自己或許還在沉睡,未曾離開夢境。
宮人顯得有些緊張,忐忑道,“是瀚博院的厲先生。”
來稟的宮人名曰谷晴,這兩日便是她跟著邱雅棠到瀚博院。
作為邱雅棠的隨侍,谷晴在瀚博院親眼見過厲滄凌,絕不會認錯。
“先生怎么會來?”
邱雅棠喃喃自語,剛醒來的頭腦也有些混沌,毫無頭緒,于是她問起谷晴,“去瀚博院告假過了?”
谷晴點點頭,答:“一早天未亮,嬤嬤就去過了。皇后娘娘那,嬤嬤也去了,娘娘叫您保重身體,說是……等遲些再來看望。”
“呵,保重身體,還有別的嗎?”
邱雅棠滯了一瞬,冷笑道。
這若是孟若吟病了,怕是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皇后娘娘也要當即趕去吧。
谷晴想了想,說道,“庫房的事也上報了,娘娘說這雨不知何時會停,放晴前讓您先擱置著,至于李嬤嬤的事,您還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
邱雅棠默念著這四個字,關于皇后的所有消息,都叫她心郁成結。
此次入宮是為了拿她打壓解凌瑤,安排的本就倉促。
碧霄宮的人她用慣了,但這一次皇后不叫她再使喚。
為了照顧妥帖,不讓解凌瑤得以借此指摘,皇后應允了她用自個的人,李嬤嬤和王嬤嬤更是以她奶娘的身份進來的。
她的奶娘死了,對外她又稱是重病不起,結果只是潦草幾句就給她打發了嗎?
谷晴瞧著邱雅棠的臉色,又說道,“皇后娘娘還給你送來不少東西呢。”
邱雅棠不作聲,悻悻倒在床頭,這話并未叫她舒坦多少。
皇后拿點東西安撫她,左右不過是人情慣例,盡的是一宮之主的本分。
“嬤嬤說還說,她今日瞧著皇后娘娘精神懨懨,不是病了便是有什么煩心事脫不開身,未必是不惦記您,您別多慮了。”
聽到此處,邱雅棠才緩和了些,騰出了心思想起厲滄凌。
“先生是何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