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乘風寄居在城東的一座花樓里。
小秦氏做郎君打扮,隨司馬啟一道登樓,拿絹帕掩住口鼻,嫌惡地推開主動靠上來的鶯鶯燕燕,忍不住小聲唾罵:“什么地方,如此不檢點!三弟也是,堂堂皇子,自己府里豢養的歌姬不夠,竟跑來這種地方找樂子!這般放蕩,怎堪為帝!殿下若也是如此,妾身倒是不必活了!”
司馬啟笑了笑:“不過是來花樓聽曲兒罷了,王妃何至于動怒?”
兩人說著話,被侍女引到了樓上雅座。
雅座頗為寬敞奢貴,穿過前間,隔著一道道珠簾,小秦氏隱隱瞧見灑金山水屏風前,一位穿戴貴氣的郎君坐在琴案后,身邊簇擁著環肥燕瘦的幾位美人,正醉笑著談論樂曲。
侍女卷起一道道珠簾,恭聲道:“三殿下,二殿下到了。”
司馬啟落座,端起兄長的架子,沉聲道:“父皇才離開不到數月,昨日瑯琊那邊的皇弟也才被人謀殺……你怎么半點兒也不哀痛,反而只顧著狎妓玩耍?”
司馬乘風抬起朦朧醉眼,含笑示意身邊的姑娘都退下。
他把玩著琴弦:“原也沒有什么兄弟感情,二哥在我這里逞什么威風?”
“你——”司馬啟臉色一白,“真是酒后失態,胡言亂語!”
“我日復一日地飲酒作樂,卻未曾真正醉過……”司馬乘風手撫琴弦,“倒是這天下泱泱萬民,即便從未飲酒,也全部活在夢里……二哥是醉的,二皇嫂也是醉的……”
小秦氏莫名其妙。
她扯了扯司馬啟的衣袖,低聲道:“這三殿下,莫非是個瘋子?”
司馬啟蹙了蹙眉,朝司馬乘風呵斥道:“什么醉不醉的,我看,你是喝糊涂了!”
司馬乘風輕笑幾聲,琴音愈發放浪不羈:“我來建康這么久,不見二哥前來探望,今日卻來得突然……大約是為了皇位而來吧?想瞧瞧我是否有爭位之心,若是有,今夜把我毒死了也未可知,就想謀殺瑯琊那位皇弟一般——”
“砰!”
司馬啟額角青筋亂跳,暴躁地掀翻了花幾。
他怒罵道:“再敢胡說,我就不認你這個弟弟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若有可能,你寧愿從未有我的存在,如此,就會少一人與你爭奪皇位……”司馬乘風摔下長琴,忽然仰天大笑,“身在皇族,可悲至極!”
他的笑聲像是尖嘯,充滿了悲傷,也充滿了譏誚。
小秦氏毛骨悚然,忍不住躲到司馬啟身后:“殿下,他瘋了……”
司馬乘風紅著眼睛瞥向兩人,灑然道:“你們夫妻也不必試探,我對那個位置毫無興趣。等祭拜完瑯琊的那位皇弟,我便自行離京,回自己的封地去。天底下的都城大都沒什么意思,宮闈里,不過是父子相爭兄弟鬩墻,還是廟堂之外的山山水水,更得我心。”
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小秦氏撇了撇嘴,在自家夫君耳邊小聲嘀咕:“天底下,怎么會有人不在乎那個位置呢?他這幅作態,恐怕是裝出來騙我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