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詞句太少,難以領會。但禪機之道,本就如此。問菩提已然陷入深思。
他在乎佛劍承受不可承受之重,佛劍始終甘之如飴。
他所質疑的從非是佛,而是滅度梵宇所闡釋的佛。而滅度梵宇所闡釋的佛,不過是佛劍分說一樣,不同道路上的堅持與選擇,無關對錯。
因此,渡世三昧縱使苦主不理解,為世俗所罕能接受。
哪怕被外界罵作多管閑事,宗佛依舊夜以繼日,始終踐行善舉,以渡世三昧斷仇恨之枷鎖,寧受不被諒解的責難,將一切罵名歸于自身。哪怕這條路不一定正確,或將承受極大的惡果,那也是宗佛自身所愿。
一剎那,與宗佛之間的來回對談,倏忽在腦海百轉千回,化作一道靈光,穿破層層迷霧,重復菩提本相。
下一刻,問菩提竟突兀地答非所問:“菩提受教。”
宗佛奇道:“教在何處?”
“往后得遇不平,當踐自身之念,而非外人好惡。佛劍也好,宗佛也罷,皆非菩提所欲。”
“如此,甚善。汝此身已非梵宇之人,亦不必在意天佛尊之傳承。修為因,行是果。你心懷已開,當能不昧因果。”
問題,從來就不在“比丘殺人”。
這一點佛劍明白,宗佛清楚。唯獨問菩提當局者迷。
就像是世人覺得,佛劍分說殺了惡人很爽很解氣,但其實佛劍分說根本不爽,他只是純粹抱著孤身負罪入地獄的大慈悲心,步步維艱。
就像是世人看來,滅度梵宇強渡罪人,啟發善念,脫褲子放屁,不如殺了干脆。可人家要的,也不過是另外一個善果,而非仇怨的累積。
觀感體感有差別,所求卻殊途同歸。
宗佛看似是在開解問菩提心結,實則是暗述根本之道,罪業在誰反成了最次——喜不喜歡無所謂,本來就不用因循守舊。
可若說得太過直白,難免會生知見障,平白落了下乘。
問菩提重生以來,始終閉鎖心門,縱使是一直陪伴他的靜如禪,亦難窺全貌。
這也是為什么,宗佛一開始會很高興,問菩提愿意敞開心扉一談——照問菩提的悟性,原不必長久困執于此。
而只要問菩提不在意。無論今日過后,因為問菩提處死異殃猂族,導致其他兩教舊事重提,追究上一輩子的事,會有怎樣的責難。又或者,滅度梵宇內部,修為不甚的僧人,對問菩提將抱有怎樣的看法。在宗佛看來,那都是無關緊要之事。
天下之大,何處不修行?
見問菩提當真開悟,宗佛由衷而喜。但在此時,驟見滅度梵宇內部,圣菩提光明大作,竟見無儔圣氣漫至山門,即與問菩提久違鏈接,佛元滾滾交互。
“此身不在梵宇,此世不受師恩。吾心向佛,當見菩提——”